菜市場上,正是熱鬧的時候,趙城主突然抓了城中所有的人販子,連府上和這些人販子有過勾連的官員都沒有放過,直接下了一道令,便將讓人都押到了這裡,當街斬首示眾。
奚少爺拉著張屹川氣喘吁吁跑來,總算是趕上了行刑的時候。
張屹川起初還什麼都不知道,後面聽到來往行人們議論紛紛的聲音,他的臉色也有所變化。
「人販子……斬首示眾……不會是……」
他一臉的震驚,奚少爺笑著看過來:「春城當中的人販子大都是一夥的,應當就是將你拐來的那群人。」
話音落下,張屹川的心情更是激動,下一刻便換作了他拉住奚少爺,飛快地朝著行刑台的方向奔去。
那高台之上,曾經無數次在他的噩夢中出現的臉,此刻被五花大綁著,被劊子手壓著,他們的臉上滿是驚恐,害怕,就如同曾經的他一樣。
「時辰已到,行刑——」
伴隨著這道聲音的落下,一把把大刀閃爍起寒光。
台上血液四濺,人頭滾落,台下是一片叫好聲。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一幕,這一幕,他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
可真正看到之後,心中又不知該作何感想。
哪怕是將這群人依法處置了,他的一生,也早就已經被毀了。
原本他也可以擁有普通人的生活,可現在,他只有做不完的噩夢,找不到的故鄉。
在周圍嘈雜的聲音當中,兩行熱淚從張屹川的眼中流出。
奚少爺沒有看那砍頭的血腥畫面,而是一直看著身旁的張屹川。
「阿三……」
不知過了多久,張屹川抬袖蹭了蹭臉上的淚,隨即看向了奚少爺。
「我們走吧,既然都來了,那就吃飽了再回去。」
奚少爺快步跟上了他。
「這群人被處死了,往後春城中不會再有被拐來的孩子,受人利用沿街乞討,你也不必擔心會被他們發現了。」
「城主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但已經被他們毀掉的那些孩子呢,他們來這世間一趟,好像沒有任何意義,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就算不用擔心被這伙惡人盯上,他日或許會有更兇惡的人出現,不能指望任何人,自己的實力強大起來才是最應該做的事情。」
聞言,奚少爺便又道:「那麼等你聽到了修行的訣竅,修行一段時日,我們就離開春城。」
張屹川也點了點頭:「好。」
距離佳茗樓中的交流會還有兩日時間,張屹川便已經攢夠了買新衣裳的銀錢,而後便帶著奚少爺又來了一趟街上。
成衣鋪裡面的標價對於張屹川來說,都是連想都不敢想的,此前他買過最貴的東西,便是給奚少爺用來遮臉的佩巾。
但想到兩日後的佳茗樓,也便狠心咬牙,打算買一件好的。
「這身好看,還方便行動,你平日裡捕獸的時候應該會……」奚少爺正看著一身深灰的衣裳,轉眼便看到張屹川站在一襲白衣之前,愣愣地看了許久。
「哎呀,小公子可真有眼光,這衣裳用的料子可是咱們春城的富貴人家都喜歡的……」
掌柜的立刻走上前去,開始天花亂墜地夸著這身衣裳,還攛掇著他穿上試試。
張屹川也心動不已,待換好衣裳後,頗有些拘謹地站在奚少爺面前。
「你看,像不像你從前的模樣?」他頗為期待地等著奚少爺的回答。
見此,奚少爺也笑著點點頭:「阿……屹川現在也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了。」
聞言,張屹川的耳朵紅了紅,問了價,最後還是咬牙買下了這身。
回去後,他又纏著奚少爺多學了幾個字,背了幾句酸詩,學著他的說話風格,舉手投足。
在他的心中,奚少爺大概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人,從前他只是乞丐,受人白眼慣了,也從不在意旁人是怎樣看自己的,而現如今,人們向他投來的眼神是羨慕,他也開始害怕會被人看穿乞丐的身份。
只要跟著奚少爺學,他也能慢慢變成一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人。
終於等到佳茗樓魔修們聚首的這一日,張屹川一大清早便趕了過去,而奚少爺在送他離開之後,終於沒能扛住,累得昏迷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是黃昏。
「如今是幾時了?」
奚少爺仍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兀自喃喃道。
六劫忘塵骨的聲音傳來。
「你從清晨睡到了黃昏,先前割肉兩次,又晝夜不分地教他說話識字,如今身體還沒有修復過來,只是因為那張屹川就要回來了,我方才喚醒的你。」
奚少爺也垂眸打了個哈欠,轉頭往傷口處看了一眼,並未有血流出來,方才鬆了口氣,起身整理著居所。
沒多久張屹川便跑回來了,一臉興奮地跟他講著今日在佳茗樓中發生過的事情。
「小少爺你知道嗎,我今日說了你教給我的那幾句詩,城主竟然誇獎了我,還邀請我明日去城主府中做客,說要傳授給我一段心法,我原本只是想著,能夠聽到一些修煉的訣竅便已經是幸運的了,沒想到城主竟要教我正統的心法!」
「有了心法,我就可以踏入正經的修行當中了,先鍊氣,再築基……」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睛很是明亮,奚少爺許久不見他如此開心,也笑著同他打趣。
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奚少爺輕輕蹙起了眉頭來。
他可以想到,那位城主應當馬上就又要來見自己了,若自己不肯割肉與他交易的話,那麼他給阿三的心法,怕是要出大問題。
與此同時,城主府內。
楚落站在趙城主的修煉室內,看完了他格外寶貝的一牆藏書,又看向那不停地咳血,直到侍從捧來奚少爺身上的肉給他吃的趙城主。
楚落的眉頭都擰成了「川」字。
「我還以為,這趙城主今日給張屹川說的那些神功心法,是多么正統的魔功呢,果然不出所料,他自己都快要將自己給練死了,只能靠著吞服奚少爺的血肉來穩定體內那糟糕的狀況,竟然還認為這是在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