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珍貴的花,珍貴的緣

  攤主哽了一下,對眼前的男人沒由來地感覺到畏懼,這種畏懼是來自副本等級壓制的恐懼,他支支吾吾地道:「你……您倆一起的?」

  黎默起身,學著殷修的樣子把椅子推了回去,然後端端正正地盯著攤主,微笑,「是的,一起的。」

  攤主汗如雨下,他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誰,但能感覺到不一般,還是儘量不要招惹,便低聲道:「您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給您免費。」

  「他手上的手銬誰給他戴上的?」

  「白手銬……整個極樂城只有典獄長才有,也只有他才能夠解開。」

  「典獄長?」黎默微微眯眸,周身散發出危險。

  攤主縮了縮,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的……典獄長,那副白手銬只有被典獄長認定為極度危險的玩家才會被戴上來限制行動,五十次副本都不會出一個,但一旦有人戴了那雙白手銬,就極難走出極樂城。」

  「我想典獄長……是希望他死在這……」

  說著,攤主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黎默,觀察到他略微不悅起伏的情緒,趕緊低下頭降低存在感,祈禱著這位問完趕緊走。

  「我知道了。」黎默回應,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死死地盯著攤主,「那麼你呢?」

  「我……」攤主背脊上落滿了寒意,瑟瑟發抖地立在那,「我能有什麼事,只是一個普通詭異而已。」

  黎默唇角一彎,「說謊。」

  他往前踏出一步,攤主猛地被嚇得轉身就跑,然而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黑色觸手一把將他纏住,碾壓揉捏。

  詭怪的身影在袍子之下慢慢地縮小消失,最後變成了一張紙。

  黎默上前撿起了地上的紙張。

  他混來這個副本之前已經做過功課了,這裡的每層的規則單都是很特殊的存在,一般玩家都找不到,甚至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就連殷修也是如此。

  但殷修錯過了,他還可以來收集一下。

  黎默拎著手裡看了看,上面果然是一片空白,他還是看不到規則。

  他張開嘴,試圖把規則單放入嘴裡嚼一嚼,忽地又想起殷修還沒看過,就又放下規則單,仔仔細細地疊好,放入西裝口袋才轉身下樓。

  站在五樓樓梯口的殷修沉默地凝視著五樓的風景。

  從樓梯口下來的時候,這裡還是很正常的走廊,等他打開了走廊盡頭的門口,所展現的畫面卻完全脫離了極樂城的這個概念。

  門後是一片巨大的墓園,大大小小歪扭的墓碑排列出去,地面上覆蓋著泥土,種著樹,一條蜿蜒的小道延伸出去,就算有牆壁為邊界也依舊寬闊到絲毫不像是在所謂的監獄,所謂的城裡,也根本不像是走廊的一部分。

  打開這個門的瞬間,他都懷疑自己去了別的副本,但轉頭看向窗外虛無的黑暗,以及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走廊,似乎又還在這。

  他現在很想跟黎默問問這個副本是不是每層都有個這樣的區域,但剛剛下樓的時候,黎默說要去吃點東西一會回來,就從他手背上鑽出去了,他現在是一個人。

  罪門規則規定玩家必須用肢體作為罪門的載體帶罪門離開,玩家必須要遵守,正常罪門也一定是這個方式才能離開。

  但黎默不是正常罪門,他藉助殷修的肢體作為載體,只是讓殷修遵守規則,而他本身不需要載體也依舊可以到處亂走,綁定了玩家,選擇了載體,他就能立馬溜出去了。

  「貪婪……也不知道怎麼個貪婪法。」殷修嘀咕著,抬腳踏入了這片墓園。

  他現在算是正式進入某一層的區域,之前暴食的層在他去之前就已經被黎默啃得七七八八了,那一層不僅沒有任何詭怪,連房屋都所剩無幾,可以說是掃蕩的相當乾淨,玩家一去就知道他在哪。

  而上一層只是去了個樓梯口,並未實際進入,現在這個第五層,貪婪區域才算是真正的進入其中。

  七宗罪,七種不同的罪孽,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從罪門就可以看出所處區域的傾向是非常極端的,玩家進入其中也會受到影響。

  一踩在墓園的泥土上,有種真切地進入了外面世界的墓園感覺,而非僅僅在極樂城這個地方。

  殷修一邊穿過兩側歪歪扭扭的破舊墓碑,一邊審視著周圍的環境,陰冷荒蕪是他對這裡的第一印象,泥土上沒有草,樹枝上沒有樹葉,墓前空蕩蕩,一眼望去,一片死寂,連牆壁都是發灰的。

  貪婪的區域,卻意外的貧瘠,並非擁有很多,反倒是顯得一無所有。

  而且這裡格外安靜,靜得甚至有點瘮人,殷修耳朵里所聽見的聲音全都是自己的,一丁點雜聲都沒有。

  走著走著,路過一個墓碑前,地上的土裡猛地伸出一隻乾枯的骷髏手抓住了殷修的腳踝,有聲音從地底下傳了出來,「給我……給我一樣東西,我就放你走。」

  殷修垂眸凝視著腳踝上的手,抬腳試圖扯一扯,但稍微一動,旁邊的土地里又猛地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給我……給我一樣東西,我就放你走。」

  殷修沉默地盯著腳踝上兩隻手,懷疑自己再多動一下,估摸著還會再多出一隻手。

  「好吧,你要什麼?」殷修淡淡地詢問著。

  周圍安靜了幾秒,從土裡緩緩地傳出了困惑的聲音,「……你怎麼什麼都沒有?」

  殷修:?

  「你……沒有家人,你沒有錢財,你沒有重視的人,你也沒有感情,你……哦,你有一個朋友,叫葉天玄。」

  抓住他腿的其中一隻手晃了晃向他揮舞著,「把你的朋友給我。」

  殷修淡淡地道:「他不在這,如果你非要的話,你就鬆手,我一會就去把他抓來給你。」

  土下的聲音很困惑,「你難道不會不捨得你的朋友嗎?」

  「沒什麼捨不得的,反正他來了,死的也是你。」殷修不溫不火地應著,說的輕描淡寫。

  手微微一抖,又縮回去抓住了殷修的腿,「你還有一個朋友,那把他給我吧。」

  殷修目光淡然,「我沒有別的朋友了。」

  「你有!你有一個新朋友。」抓住腳踝的手朝著殷修的口袋微微一指,「你有他送給你的禮物。」

  殷修眉梢一挑,從口袋裡摸出了黎默送的那朵小花。

  花一拿出來,乾枯的手就開始興奮的狂舞,「珍貴的禮物,想要,好想要!把它給我!」

  殷修指尖揉搓著花枝,盯著腳踝上開始伸手索求的手,「花有什麼珍貴的?」

  手往上升的弧度更高了,土下的聲音也變得興奮,「你是個貧窮的人,你的人生比我們遇到的很多人都要貧窮,其他的我們都不要,把花給我!花!這朵花就足夠了!」

  殷修表情淡漠,看了看花,又看了看腳邊的手,「這麼想要?這花對我而言不貧窮嗎?」

  「珍貴的……無比珍貴的緣,你的另一條緣很快就要死了,這朵將會是你僅剩的,最為珍貴的東西,把它給我!」兩隻手朝上延伸著,越來越高,幾乎快要上來搶了。

  殷修唇角微勾,有些不悅地嗤笑道:「你們副本還真喜歡占卜啊。」

  他將花丟回了口袋,抬腳朝著兩隻手狠狠跺了下去,「但我這個人,不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