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除了橫七豎八纏繞的鎖鏈以外,還有數不清的血跡在牆上、地板上,甚至是那個少女的身上。💙☝ ➅❾ˢh𝓤x.ς𝕆ᵐ ☆♝
她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也無動於衷,頭都沒有抬一下,死氣沉沉地坐在那毫無反應,比起人,更像是一個死物一般,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生氣,與陰冷的房間融為一體。
「那是你們的大祭司?」鍾暮愣了愣,不可置信。
他好歹見過遺忘之城跟雙生城兩邊的大祭司,即便遺忘之城那位生活環境不是很好,身體也不好,可遠遠沒有到這種地步,作為曾經神的代表者,竟然活得連外面的居民都不如。
「嗯……」被詢問的神使們心虛地撇開了頭,「是城主把她關在這裡的,城主也命令過我們平時不要上來。」
「因為她對命隕城有用,而且大祭司也死不了,我們甚至不用管她的生活所需,只有在工作的時候上來看她一眼就夠了。」
鍾暮皺眉,「工作?」
神使們緩緩低下頭,「就是……需要肢體的時候……」
「但最近有段時間沒有見到大祭司了,聽主城的其他人說,大祭司好像一心求死,身體開始不再自愈了,我們也不知道真假。」
鍾暮沉默不語,這個城裡的人真恐怖,不說主城外的人,主城內的神使也有不少,可那麼多人,也沒有一個人做到對大祭司動惻隱之心。
被關在這裡面的這位,對他們而言,不是人,也不是大祭司,僅僅是一個命隕城不可或缺的工具而已。
但凡有一個人是有善心,甚至說是憐憫心,這命隕城都不至於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開鎖吧。」鍾暮已經不想對他們的冷漠再做過多的譴責,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大祭司會願意幫我們去召喚神嗎?大祭司應該很恨我們吧?」神使們猶豫不決地上前,都不敢多看一眼裡面的那個少女。
城主死亡,他們的罪惡感則失去了遮羞布,面對大祭司就是直接面對他們的罪孽,一個個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分。
「我會進去跟她交涉的,怕她受刺激,你們就別進來了。」鍾暮囑咐著那些神使們,鎖一開,他就牽著木禾進去了。
雖隔著鐵柵欄就已經嗅到了血腥氣,但實際踏入這裡面,裡面縈繞著的更濃重的血腥氣直衝腦門,讓鍾暮都皺緊了眉頭,這陰暗冰冷還幾乎都是血氣的地方,他都難以想像人在這樣的地方該怎麼撐過來。
「醫師,先幫她看看身體怎麼樣,我去開個窗。」鍾暮還不敢冒然靠近少女,怕她衣衫之下全是殘破的模樣,先轉身隔著鐵柵欄拉開了窗簾。
窗外的光亮照進了這個漆黑陰冷的地方,一根根冰冷的鐵柵欄在陽光下反射著無情的光亮。
察覺到光影的變化,被鎖住的少女微微動了一瞬,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面頰、嘴唇都沒有丁點兒血色,甚至整張臉削瘦無比,滿是憔悴與病氣,黑色的眼瞳里沒有半點兒活力,只有恍惚與無神。
她抬起頭,沒有看向跟前的木禾,而是緩緩地轉頭看向光的來源,也就是鍾暮的方向。
遮蔽光影的黑色窗簾被掀開了,從狹窄的窗戶往外看去,明媚的陽光以及澄清的天空無比絢爛艷麗,落到她的眼眸之中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
站在窗前的鐘暮逆著光,身影在窗戶前走動著,將那些籠罩整個房間的窗簾全部都拉開了,就好像將陰霾撕扯開了一般。
「神……回來了嗎?」少女虛弱啞然地喃喃著,沒想過自己還有一天能再度見到太陽。
她輕飄飄的聲音響起之後,立馬得到了回應,「沒有,神不會回來了。」
「但我們會救你出去。」
大祭司恍惚了好一會兒,她的目光緩緩地從窗前那道身影挪到了跟前,看到眼前之人後,彎起了蒼白的笑容,「你們……難道不就是來救我的神嗎?」
在這裡度過的每分每秒,她都在祈禱神的回歸,她敬愛的神將她從這裡救出去。
但越是祈禱,就越是失望,因為神沒有出現。
神將這裡遺棄,才害得她成為眾矢之的,才讓她痛不欲生,成為命隕城的犧牲品。
她恨神,也恨命隕城的那些人,帶著無比幽深的怨恨詛咒著這個地方。
可無論是期盼還是怨恨,都始終改變不了什麼,她依舊要在這裡被漫長折磨著,甚至連死都做不到。
神曾經在所有人心裡都是無比高潔神聖的存在,代表著希望與美好,但對於此刻的大祭司而言,跟前兩個給她帶來了光亮的人,也代表著希望與美好,他們與神無異。
「我對成為神並沒有興趣。」木禾微笑著回應,隨後緩緩地低頭,摸索向少女被鎖鏈扣住的手,觸及到手臂上異常的觸感後,他沉默了幾秒,又順著手臂往上摸索了幾分。
「你身上的疤痕是一直消除不掉,還是這些都是最近新增的?」木禾心裡多少猜到了些,但還是禮貌詢問。
「我也不知道啊……」大祭司緩緩地垂眸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之前的日子裡每天都有人來砍,我也分不清哪些消除了,哪些是新增的。」
「明白了。」木禾點頭,怕對方情緒太過低沉,又立即補充道:「這些不用擔心,我可以用藥膏幫你去掉的。」
大祭司勉為其難地勾起嘴角,「好的。」
聽到兩人對話的鐘暮不明所以,就在幾步之外悄悄地伸頭看了一眼,這一眼給他愣住了。
大祭司那近乎於皮包骨的手臂上滿滿都是橫七豎八的疤痕,幾乎是層層疊疊覆蓋了大部分肌膚的面積,看上去異常駭人,且不止是手臂上如此,她的脖頸、腳踝,光是視線能觸及到的地方全都是這樣的痕跡。
這肌膚上的疤就算是去掉了,心裡的疤怕是也難以消除。
每天被關在這裡,不斷地為命隕城的居民提供肢體的需求,利用神的再生力量死去又復活,這具身體怕是每個細胞都換了一遍。
這痛不欲生,一眼見不到頭的日子,與酷刑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