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的集中注意力，讓譚姝薇體能大量消耗，肚子空蕩蕩的餓。

  趙敏的電話，如約而至。

  「喂，媽～」

  「薇薇呀，課上完了嗎？」

  「嗯」譚姝薇戴著耳機，邊聽電話邊整理書包。

  「怎麼樣，這個老師講得好不好？」

  「挺好的。」

  「那就好，那這個課就繼續上了啊！」

  「行。」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打車別坐副駕駛啊，到了給媽媽打電話。」

  「嗯～好。」

  「行，我先掛了媽。」

  齊瑋昂將卷子卷好，捏在手裡。

  譚姝薇收拾好東西，起身。

  齊瑋昂便這樣一動不動地干坐著。

  「我出去一下。」

  「回學校？」

  「嗯。」

  齊瑋昂平淡地發出邀請，「我也回，一起走吧。」

  譚姝薇直截了當地拒絕，「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齊瑋昂眸子一緊，沒再說話，起身讓開。

  慧學教育，坐落於江州六中的對面，而有學校的地方，就有小吃攤。

  熱氣騰騰的涮串味鑽入譚姝薇的鼻子裡，沁入譚姝薇的肺腑，激起譚姝薇本就乾癟的肚子抗議。

  見譚姝薇腳步停住，看向涮串攤，上前仔細看了一圈，一個鐵盆，用分隔層隔開，鐵盆上的鏽漬，恰巧被視力不錯的譚姝薇看見。

  譚姝薇縮了縮頭，轉身。

  齊瑋昂眉毛輕挑，上前幾步，「你想吃這個？」

  譚姝薇沒吭聲。

  算是默認吧！

  「我倒是知道一家，乾淨衛生。」

  「你去不去？」

  譚姝薇低垂著眉眼，顫抖的睫毛猶豫著。

  「你要是去，我就告訴你數學作業最後一問怎麼解。」

  譚姝薇登即抬頭，眨巴兩下眼睛，眼睛裡閃著螢光，「你做出來了？」

  齊瑋昂輕抬唇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做了一中午呢。」

  晚夏的黃昏夾雜著烈日的余焰，將餘暉灑在一高一低的影子上。

  井小川泥鍋串串，「來～」

  看著和兩個差不多年紀的人迎上來，還一臉奸笑地問齊瑋昂，「咱們是…兩位？」

  「嗯。」

  程亦馳見齊瑋昂面對他的調侃，一張冷臉，便識趣地沒再問。

  兩人坐定，齊瑋昂將菜單遞給譚姝薇，嘴唇勾出一抹恣意的笑容，眼眸清澈透亮，

  「想吃什麼，隨便點。」

  「我請客。」

  譚姝薇接過菜單，言語間多了幾分疏離，「我請你吧，謝謝你送我去醫務室。」

  齊瑋昂沒應答，眼眸里多了幾分黯淡。

  泥鍋將串串煮得鼎沸，咕嘟咕嘟冒熱氣，直衝天花板，將周身的空氣熏得滾熱。

  門上的銅鈴一陣轟鳴，足以見得開門的人力氣很大。

  「來了，劉哥。」

  一夥混混進來，被程亦馳稱作劉哥的人黑T沒遮掩他的花臂紋身，熱情地笑，「最近怎麼樣啊生意？」

  程亦馳笑著寒暄，「還行，多虧兄弟們照顧。」

  劉洋環視一圈，不難注意到齊瑋昂。

  齊瑋昂走過來打個招呼，「劉哥！」

  劉洋身後的一眾小弟問了聲好，「齊哥好～」

  「聽說你…要退？」

  齊瑋昂應答一聲，「嗯。」

  齊瑋昂壓低聲音說，「張帥他們幾個，勞你照顧。」

  劉洋將手搭在齊瑋昂肩膀上，熱情得很，嗓門兒粗曠，「都是兄弟，你兄弟就是我兄弟，說這麼見外的話幹啥？」

  齊瑋昂扯弄下嘴角，沒再說話。

  譚姝薇將頭埋低，耳朵不自覺向那邊的動靜靠近，聽到了大概，溫吞地吃著。

  他要退？是什麼意思？

  他……

  正當譚姝薇出神的時候，齊瑋昂坐回位置，而劉洋幾人也已經沒了蹤影，去了樓上的包間。

  講真的，

  這頓飯並不是很愉快，譚姝薇整個人都處於閉塞狀態，比兩人在食堂的早餐吃得拘謹許多。

  青春期的羞澀驅使著譚姝薇將自己封閉起來，甚至不敢抬眉眼看他。

  譚姝薇慢條斯理地將串串上的食材用筷子扯下來，裹滿醬汁，送進嘴裡，悶著不說話。

  齊瑋昂握著飲料瓶的手緊了幾分，喉嚨里發出的嗓音嘶啞，「你是不是，特別討厭像我這樣的人？」

  譚姝薇抬眸，看向齊瑋昂那雙眼睛，眼珠漆黑一團，如黑夜中寂靜的深潭，偶有一絲光亮照進來，現在也所剩無幾了。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思，譚姝薇匆忙別開眼神，嘴硬地說了句，「我沒有。」

  齊瑋昂瞭然，抬起飲料瓶，咕咚咕咚將玻璃瓶里的飲料盡數灌進去，脖子熱得通紅，試圖拿冰涼的飲料穩定自己的情緒。

  碳酸飲料帶著二氧化碳貫通齊瑋昂的肺腑，氣泡充斥著齊瑋昂的喉嚨。

  眼神里的落寞，不言而喻。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解釋他不是十惡不赦的小混混，他只是……

  他解釋不清，也洗不白。

  其他桌位都熱鬧得很，和家人朋友坐在一起聊過去，聊未來，聊時事，聊人生，每當談到共同的記憶，爭搶著說細節。

  唯有他們……

  像在吃散夥飯。

  「那道題，我發你QQ了。」

  「謝謝。」

  齊瑋昂從褲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程亦馳。

  譚姝薇睫毛一顫，「還是我付吧。」

  「我沒有讓女生請客的習慣。」

  齊瑋昂的嗓音明顯冷了幾分。

  女寢111，譚姝薇盤腿坐在床鋪上，披散著頭髮，指腹在屏幕上流連。

  人常說，字如其人，齊瑋昂的字跡端正，剛勁有力，隱隱透著一股浩然正氣。

  人……

  「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這樣的人？」

  苦澀的記憶在譚姝薇腦海里翻湧襲來，刻板印象的產生，從來就不是毫無根源的。

  幾天的相處下來，對於齊瑋昂，說心裡話，譚姝薇一開始是有偏見的，她討厭張帥莫名的調戲，順理成章地對他和他周圍的人厭惡。

  而張帥稱他為「齊哥」。

  還有今天在泥鍋串串店裡，他對那個渾身花臂紋身的人，似乎…還有些敬意。

  但齊瑋昂……

  似乎和他們那些人，不一樣…….

  譚姝薇不敢往下想，從書包里摸出一本數學習題冊，深吸一口氣，「呼～」，戴上耳機，捏著草稿本，投入到習題冊中。

  用學習來麻痹自己，是她的一貫風格。

  拳擊場，齊瑋昂一身品牌黑色T恤，一條黑五分褲，戴著拳套的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哐～」

  齊瑋昂一拳重重地砸在沙袋上，緊接著又來了密集的幾拳，「哐～哐～」

  「呦呵，火氣這麼大？」

  蔣斌拎著兩瓶果酉走過來，「喝一個？」

  齊瑋昂將頭套摘下，汗液將髮根潤洗一遍，順著鬢角流下一滴滴汗珠。

  齊瑋昂接過果酉，單手磕開，舉起果酒瓶子灌進喉嚨里，「咕咚咕咚～」眼睛不眨一下地幹了整瓶果酉。

  蔣斌扯弄下嘴角，提起話茬，「聽亦馳說，你今天帶個女孩，去他店裡吃飯了？」

  「嗯，就…吃頓飯而已。」

  蔣斌滿臉不信，嘴角挑起一抹戲謔的笑容，盯著齊瑋昂問，「就只是吃頓飯？」

  齊瑋昂自嘲地扯弄了下嘴角，「她巴不得離我遠點兒。」

  「這怎麼說？」

  蔣斌將手臂恣意搭在齊瑋昂的肩頸上，滿臉調侃，「不會是你小子做了什麼傷害人家女孩的事了吧？」

  「沒有。」

  齊瑋昂低垂著眉眼，再度抬起來時，七分落寞，堆積在眼前。

  「就感覺，她挺討厭我的。」

  「今天那頓，像tm散夥飯。」

  蔣斌哂笑一聲，手掌捏了捏男生寬厚的肩胛，「那你就讓她不討厭你唄。」

  這倒是點醒了齊瑋昂。

  滿是邏輯的腦子看向蔣斌，眼神中里多了幾分光亮。

  可蔣斌怎麼，從那眼神中品出感激來了？

  校園論壇上，不知是誰貼了齊瑋昂在慧學教育上課時的背影。

  剛好被已在校園論壇上混熟的宋美嬌看到。

  宋琳琳的消息緊接著發過來。

  琳琳：可靠消息！齊瑋昂在慧學教育補數學！

  宋琳琳發過來兩張更清晰的照片過來。

  美麗嬌：肯定嗎？

  琳琳：肯定，我室友王燦也在慧學教育補數學，據她說，齊瑋昂今天還在前面幫老師點名了呢！

  宋美嬌蕩漾起心跳，快速打了幾個字，「你去嗎？」

  琳琳：一周就周末那麼一下午時間，我想多玩會兒呢！就不去了吧！

  琳琳：聽說慧學補課費還挺貴的。

  美麗嬌：多貴？

  琳琳：聽說200一節，一個月四節就是800塊，而且還是大班課。

  美麗嬌：我跟我媽說說。

  宋美嬌纖瘦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摸出錢包，將錢包里的票子查了一遍，眼神逐漸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