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室，等譚姝薇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破碎的記憶串聯起來，她暈倒了，被人拽住了，前傾的身子沒將水泥地砸出個坑來。
之後，她又被背到校醫室。
背她的人，似乎挺著急的，原本大步跑過來，聽她嗔兩句難受，又放慢腳步，小跑過來的……
她想看清男生的臉，卻依稀模糊得很。
是站隊時站在他身後的男生？
「薇薇，你可終於醒了，嚇死媽媽了。」
趙敏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譚忠寶在旁也舒心不少，「你媽接到電話，魂都嚇沒了，催著我開車，差點兒就闖紅燈了。」
「爸，媽，讓你們擔心了。」
譚姝薇臉色還是不大好，不過輸了葡萄糖，說話的力氣是有了。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趙敏忍不住嘮叨兩句，「你說說你，一個軍訓而已，你那麼認真幹什麼？又不是什麼要緊的。」
趙敏擺出小學校長的幹練勁兒來，
「這學校也是，學生是來學習的，還真整軍隊管理那一套啊！這今天是萬幸，沒摔到碰到哪，不然可怎麼得了啊！」
「我沒事的，媽媽，你不用擔心了。」
趙敏還要嘮叨兩句的架勢，被譚忠寶阻止，「哎呀行了你，孩子都說沒事了。」
譚忠寶露著笑容，「爸剛才訂了餐，都是你愛吃的菜。」
譚姝薇微微一笑，「謝謝爸。」
班主任張徳合和教導主任王保林敲了敲門。
趁著譚姝薇昏睡的工夫，趙敏已經和譚姝薇的班主任熟絡起來了，「張老師～」
「王主任，這位是譚姝薇同學的媽媽。」
「這位是我們學校的王主任。」
「王主任你好。」
趙敏大方地笑著，臉上完全沒有剛才那股怨氣。
「你好你好，我來主要是看看譚同學。」
譚姝薇禮貌地問好，「張老師好，王老師好。」
王保林關切地問，「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暈不暈？」
「不暈了，我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保林也是暗舒一口氣，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學校那裡也不好交代。
趙敏撫著譚姝薇光滑的秀髮，「張老師，以後我們家薇薇，還要有勞張老師多費心。」
譚姝薇恬靜一笑。
張德合看著還蠻親和的，「應該的應該的。」
王保林要走，「好，那譚同學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
譚姝薇提起心臟，咚咚的心跳聲在耳邊作響。
鼓起勇氣開口問，「張老師，我想問問，是哪位同學送我來的醫務室，我想謝謝他。」
張德合應答，「噢…是齊瑋昂同學，這孩子學習成績也不錯，是咱們省的中考狀元。」
齊瑋昂……
名字還挺好聽的。
譚姝薇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校醫室里，譚忠寶不多不少，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你點這麼多辣的菜，薇薇吃傷了胃怎麼辦？」
譚忠寶不以為然，「這不是還有清淡的嘛，吃點清淡的再少吃點兒辣的，」衝著譚姝薇笑笑，「正好。」
譚姝薇恬靜一笑，拿著筷子，溫吞地吃著。
「閨女，你媽剛才說的有點激動，但是今天這事，爸還是得說你兩句。」
譚忠寶嚴肅起來，「天大的事都沒你的身體健康重要。」
接著又心平氣和地和譚姝薇講道理，「像你說的，今天為了趕時間沒吃早飯。」
「這軍訓十四天，每天都這麼早，那你以後都不吃早飯了？那不是把胃餓壞了？」
譚姝薇乖巧地保證，「爸，我知道了，以後我早點起來，好好吃早飯。」
譚忠寶點到為止，不再過多嘮叨，「一會兒爸給你買點麵包牛奶，要是來不及去食堂，就吃點兒簡單的。」
譚姝薇點點頭。
「剛才你們老師說的那個…齊…」趙敏很快想起名字，「齊瑋昂」
不知怎麼的，譚姝薇理所當然地將包間裡被稱作「齊哥」的男生和這名字聯繫在一起。
對啊，那個李弋宸，好像就是昨晚在包間裡坐在男生身邊的。
還有那熟悉的聲音……
難道他就是齊瑋昂？
譚姝薇腦海里不禁浮現那晚在包間裡的場景。
煙燻濃酒，火鍋咕咚咕咚地煮著。
齊瑋昂冷著臉，一股子狂傲不屑，好像一個冷笑就要將人骨頭捏碎一般。
時而有小弟上來倒酒，遞煙，點菸。
燃燒的菸頭在譚姝薇腦海里不斷放大，再放大，化成開花的火光，點燃那段陰暗的歲月。
那是兩年前的早晨，譚姝薇的腳步停在盥洗室的門口，剛要邁腿進去。
走在身後的唐雨晴一腳將她踹進去，深藍色的校服褲子迅速吸收了地上的水漬。
「啊～」譚姝薇雙膝先著地，整個人趴伏在地板磚上。
「把門關上～」
永安縣八中的女校霸，唐雨晴。
因為學習成績差，家裡又不想放棄，連著留級三年。
原本是一片不想放棄孩子的好心，卻成為她當永安縣八中地頭蛇的助力。
霸凌譚姝薇的原因也很簡單，看她不爽。
身旁的小跟班王霞殷勤地遞上煙，拿打火機點燃。
唐雨晴吸了一大口煙，「你不去趙林軒那兒賤，能死啊？」
即使總是被她找麻煩，她也很倔強地說不，「我沒有…」
唐雨晴冷笑幾聲，笑容貫通空曠的盥洗室，死死瞪著譚姝薇這張人畜無害的臉，「你就是靠這張臉，去男生面前犯賤是吧？」
譚姝薇膝蓋疼得厲害，想以雙手為支點起身。
「按住她～」
譚姝薇被王玉霞和張小紅死死地按在地上。
唐雨晴彎下腰，一張消瘦的長臉充斥在譚姝薇的眼眶裡，緊接著將嘴邊叼著的煙像拿筆一樣拿好。
譚姝薇瞳孔如地震般碎裂，「你…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
唐雨晴將還燃燒著的菸頭一點點靠近譚姝薇的臉，故意將動作放緩，嘴角咧到耳朵根子，邪惡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毀了你這張臉。」
「省得你再出去犯賤！」
趙敏誇讚道，「學習那麼好，還挺有愛心。」
趙敏笑著，提醒譚姝薇，「你有不會的理科題多問問他，男生一般比女生思維靈活。」
譚忠寶立馬不願意了，「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都是狀元，他就比我閨女強？」
「人家是江州的狀元，咱們地方教學水平和江州沒法比，讓薇薇不會的題多問問他，多跟他學習學習，有什麼不好的？」
「閨女，聽爸的，就算他學習好，咱也用不著上趕著去找他，咱也不差啊！」
趙敏皺著眉頭，覺得譚忠寶簡直是不可理喻，「我說上趕著了嗎？我說的是虛心請教！」
「你那不是上趕著是什麼？」
兩人喋喋不休的爭吵聲將譚姝薇從苦澀的回憶中拉出來，「哎呦你們別吵了，先吃飯吧！」
趙敏沒好氣地瞪了譚忠寶一眼。
找醫生確認譚姝薇沒事了，趙敏和譚忠寶送譚姝薇回寢室。
「媽，你們什麼時候回家啊？」
趙敏答道，「後天回去，明天媽媽有個同學，兒子升學宴，我和你爸爸參加完再回。」
「噢…那他考到哪了？」
「江大，考了六百出頭。」
「噢…」
譚姝薇隨口一問罷了。
一家三口慢慢悠悠走著，譚忠寶拎著兩大袋子吃的，一大籃水果，還拎著一箱牛奶，生怕譚姝薇在學校餓著。
趙敏挽著譚姝薇的胳膊，看著親昵得很，語氣也放平和不少，「媽媽給你報了個數學補習班。」
「周末下午補。」
「我跟你們張老師都說過了。」
「這個老師是江州大學數學系的教授，帶過很多清北的孩子，自己琢磨了一套教學方法。」
「必須要從高一，一直跟著學才行，不然跟不上。」
譚姝薇一口答應，「好～」
趙敏滿意地笑笑，「真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