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她的尖叫聲著實是戰鬥力十足,白葡的耳朵都有點疼了。
尤其在這個封閉的房間裡,聲音都出不去,全進了她的腦子。
陳容容早就面如菜色,一副招架不住的樣子,擺擺手就往門口退去。
他拉開了門,白葡在門縫裡看到了外面路過的護士。
聲音自然也穿透了出去,但護士一臉平靜,直接就路過了,很明顯這幅場面他們已經司空見慣。
陳容容不放心直接出去,就站在半開的門邊,一邊緩一緩,一邊觀察著白葡。
眼看著梁小姐一口氣接一口氣,估摸著都要缺氧了,白葡忽然開口道,「容容,你出去,把門關上。」
陳容容頓時不贊同的皺眉。
可沒等他說什麼,白葡已經堅定道,「聽我的,你就在門口待著就好。」
陳容容抿了抿唇,猶豫了下,到底順從了她,自己站在門外,將門完全掩上。
他的身影消失後,白葡望向床上的人,「如果你不想見過多的人的話,我已經讓他出去了,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他不會進來。我來找你,是有要是一件事想要求你,查你並非我本意,請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梁小姐胸口微微起伏,她本來就瘦,剛才已經消耗了她的大半力氣,現在就像一朵脆弱的花,風一吹就能倒了。
但她的眼神還算明亮,直勾勾的盯著白葡。
若是外人,可能會覺得這樣的眼神過於可怕,更加堅定她精神有問題的想法。
但白葡卻從她的眼神里看出幾分猶豫和躊躇,還有對她的不信任。
她當即又道,「我見過了你的父母,被他們誣陷,現在網上很多人在罵我。現在來找你,也不是讓你犧牲你自己來幫我什麼,只是剛好知道了你的事情,想著或許我們可以聯手,我也許能幫幫你。」
梁小姐身子有些軟,卻苦苦撐著。
但她不再尖叫了,房間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很久,白葡試探的朝她靠近了一步。
只是她一動,梁念娣就大聲喊道,「你別動,不然我殺了你!」
她手非常的動了一下,竟然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摸出了一把剪刀,鋒利的尖刃處對著她。
白葡停下了步子,手向她抬起,「好,我不動,但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可以就站在這兒,只要能讓你有安全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讓你跟我聊聊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
梁念娣的嗓音沙啞,不知道是不是不常說話的原因,吐字還有一種滯澀的感覺。
可她臉上的笑是自嘲的,譏諷的,「我是個瘋子,你想聽一個瘋子能有什麼精彩的故事!?」
白葡默了默。
其實,在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既然能查到梁念娣是裝病,自然也知道她的過往。
就是因為什麼都知道,她才驚訝,一對父母竟然能將女兒逼到這樣的地步,寧願在精神病院一裝五年,在這兒坐牢一樣的待著,就是為了躲避那對父母的控制。
白葡想到那對老夫妻,之前只覺得他們或許也是受人脅迫不得不找她麻煩,可知道梁念娣的事情後,她才知道,人就是有好惡之分,而有的人天生就是惡人,從娘胎里就是惡人。
她緩慢的開口,聲調儘量綿柔,「你還很年輕,你的一輩子還很長,難道真想永遠待在這個幾平米大的房間裡?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再試一試,我可以保證,這件事之後不管結果如何,我會負責你的人生安全和餘生的保障,我可以送你去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送你出國。」
梁念娣聞言,眼神幾不可聞的漾起波動。
她怎麼可能甘願就待在這兒一輩子?可她沒辦法,她的不甘心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
她不懂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有時候甚至想,如果當年沒人領養她,就讓她死在福利院,也比長大後要承受這些痛苦來得好。
還記得8歲那一年,剛被選中的時候,她是欣喜的,期待的。
從小她就被親生父母拋棄,福利院裡雖然有很多小夥伴,可大家都像是沒有根的野草一樣,他們是沒有家的。
漸漸的,有的小朋友被提前選中帶走,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會跟著新的爸爸媽媽過來看望他們。
那時候她多羨慕啊,聽他們說著有家之後的生活,有個自己的小房間,可以上學,有很多很多的同學,每天放學一到家,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在這兒,她只有八人一間的宿舍,她們也沒法上學,只有園長請來的義工老師,可他們也沒法天天來。
梁念娣太嚮往他們口中的生活,所以在知道她也被選中被領養後,她高興壞了。
沒多久,她就收拾好,跟著那對夫妻回了家。
她以為她也有父母了,可當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媽媽時,迎來的卻是一個耳光。
女人一改在福利院時的和善面龐,惡狠狠的瞪著她道,「誰是你媽,個晦氣玩意兒,如果不是大師說我們需要一個女兒壓壓胎,怎麼會花這麼多錢這麼多手續把你給帶回家,看著我就礙眼!」
梁念娣被打傻了,怔怔的捂著臉。
男人走過來,拉著女人的胳膊,低聲勸道,「行了,大師也說了你不能生氣,再說了,多個丫頭不挺好的麼,你不是一直嫌家裡的活多沒人幫你,現在有了。」
說著,他還對梁念娣笑了笑。
女人直接剜了他一眼,懶得看梁念娣,轉身就走了。
男人留在原地,拉起了梁念娣的手,「你就叫我們叔叔阿姨吧,你阿姨她前不久落了胎,心情有些不好,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就找我,生活中力所能及的幫她一些忙,行嗎?」
梁念娣點點頭。
這時候她已經意識到,她的這個『家』似乎和別的小朋友的不一樣。
可她以為面前還有一點善意,可很快她明白了,她大錯特錯。
男人確實不會動輒打罵她,可他讓她做得事情一件都不少。
才8歲的她,每天早上必須4點就起床,準備好他們的早飯。
之後,她就得開始打掃衛生,跪坐在地上一點點的擦地。
甚至她不能弄出一點動靜,只要吵醒了女人,她出來就會給她一巴掌。
等到了時間,她再去喊兩人起床,牙刷牙膏得擠好,熱水也得準備好。
一開始,她會的不多,做得飯菜也不怎麼好吃。
於是那段時間,她被打慘了,也打怕了,開始自發的學習起來。
等到女人終於覺得可以入口,她的工作就又多了,每天早上在兩人去上班後,就得開始準備午飯。
他們每次出門,都會將房門反鎖,家裡也安裝了好幾個監控,全天無死角的監控她。
只要她消失在視線範圍,馬上就會喊她,她休息時間過長了,女人也會隔著監控視頻罵她。
中午做得菜,都是前一天晚上兩人買好帶回來的,她做好後,兩人就會回來吃午飯。
等他們走後,她又開始了她的工作,去收拾廚房,去再一遍清理地面,去把邊邊角角處都事無巨細的擦一遍。
等到事情做到差不多的時候,又該準備晚飯了。
她就像個畜生一樣,在別的小孩都有快樂的童年的時候,她被毫無尊嚴的使喚著。
這兩個人不許她有社交,不許她看電視,也不給她手機,她的生活里就只有無止境的幹活,以及忙裡偷閒的休息睡覺。
梁念娣都不知道,這個家到底為什麼要一直擦擦擦,碗要一直洗洗洗。
可即便她逆來順受,做得已經夠好了,還是會動輒被女人遷怒,惹來一頓毒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