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譚如松的簡單講述,連曉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其實就是繼母和親爹前兩年都去世了,這個繼母生的小弟「寶根」,被大哥、大姐虧待,最後還給偷偷送人了。
譚如松跟他親大哥大姐不同,心地善良,是唯一疼愛這孩子的人。
他插隊這年也才不到十八,真沒想到,那兩個人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可是,父母的工作,被大哥和大姐奪去了,根本沒他的份,那倆人也不管他死活,更不會管小弟。
沒有辦法,只能自己找一找孩子。
他過來插隊,還有個目的就是想找回弟弟。
沒想到發現孩子在那戶人家受到虐待,可是自己又沒辦法養寶根。
心路一窄,想著自己和寶根寧可一起凍死餓死,也不想讓他回那個可怕的家了。
「哎,你有啥事,可以找李衛東他們商量嘛,何必跑到山洞來遭罪,出點啥事可咋整,你能自己走吧?我拉你起來。」
連曉敏說著,左臂抱著用棉襖裹住的寶根,右手薅住譚如松肩膀,拽他起來。
然後把手電筒打開,將火堆徹底踩滅,檢查仔細。
譚如松晃晃悠悠靠在山洞外面的岩石壁上,站都站不穩。
「連師傅,知青點也沒辦法留一個孩子,而且,我根本沒有口糧給他了。」
「其他知青也是湊錢去大隊買口糧,都不夠吃……可是我沒有錢買,我……不知道該咋辦。」
說著,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連曉敏知道,一個知青來到鄉下插隊,確實是,人逢絕境的感覺恐怕就是譚如松現今這樣吧。
他就是一時想不開,都想到了走絕路,才來到這山洞,不想回去。
「這樣吧,我可以幫你一把,給寶根找個暫時的去處,最主要的問題是,不能讓那戶人家知道他在你這,要不很可能會找你來鬧的。」
聽剛才的描述,附近陳家屯的那戶人家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白養活這孩子一年多,白白跑了,若是知道,還不訛你?
再說知青點也根本不是這孩子能待的地方。
為今之計,只能放到公社孫學豐家去,先住下。
這大冬天的,又不能讓寶根回陳家屯繼續受虐待,就只有這麼辦了,而且離得三道溝還近便。
連曉敏把手電又關了,放回背筐里,一手抱孩子,一手架著點譚如松,要不他都走不了。
最後,總算是走到了山腳下。
「你在這等著,我回去取個地排車,送你們去公社,住在我一個朋友那吧,他家有空屋子。」
「……今天我幫你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講遇到我了啊,明天你回一趟知青點,就說自己去辦點事,在公社一個朋友家住了。」
「……隨便找找藉口,也別說跟寶根有關,這些都儘量保密。」
譚如松靠著一棵大樹站著,重重的點頭,感激得都哽咽了。
「謝謝連師傅……」
連曉敏抱著仍然不甚清醒的小男孩,回到自家院門這,開鎖進去。
將他放地排車裡,順便拿了些東西也擱上車,然後再次離開家門。
這回來到山腳邊,讓譚如松也坐上車,蓋上一個厚棉被,她直接拖著地排車快速往公社去。
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好在風倒是不大,連曉敏出了力氣,倒是感覺疏通筋骨,渾身挺舒坦的。
她走的速度很快,這現代囤的雪地靴,可真得勁,鞋子又不會濕,走起來也快。
四十分鐘,走到了公社孫學豐家門前,拍了拍門。
這時差不多是晚上九點鐘,屋裡亮著燈呢。
孫學豐很快出來開門,他前些天帶著表哥沈春田去了縣城,一直守在紅豆胡同那個院子,保護龐家人的安全。
後來見沒啥大事,留下表哥在那繼續守著,前天晚上自己先回來了。
他一開門,曉敏咋還拿車推著人,難道受傷了?
「這是我們村的知青,出了點事,不算大,帶著小弟住你這兒一些日子哈~」
孫學豐幫著把孩子抱進西屋。
「住唄,就在孫娟這屋住,反正也是空著,被褥啥都有,不怕。」
孫家是三間房,孫學豐平時住東屋,這西屋過去是孫娟的屋,她現在在香江享福呢,還嫁給了王多。
孫學豐點了根蠟燭,然後先去燒炕。
連曉敏把譚如松送進屋,放到炕上,去灶房間,蹲在燒火的孫學豐旁邊,給他講了下他們的事情。
等大炕燒熱了,屋裡暖和起來,孫學豐也把吃的做好了。
兩碗掛麵,打四個雞蛋,倒點醬油,端進屋給他們吃。
連曉敏從車上還拿了一身六歲小孩能穿的棉衣棉褲和棉鞋,兩雙小孩的襪子。
瞅這孩子穿的慘不忍睹,還一身傷,那戶人家夠缺德的。
又髒又爛的外套給扒下來扔在地上,給寶根套了一件藍色開衫的小毛衣。
在屋裡穿這個就行,其他新衣服都給放炕上,明天再穿。
小傢伙渾渾噩噩,坐到桌邊聞著麵條的香味,努力睜開眼睛,清醒一些,開始吃東西。
連曉敏用搪瓷缸沖了兒童版的感冒沖劑,放在那,等一下給寶根喝。
「譚如松,你自己大沒事吧?給你也沖一杯感冒藥吧!幸好我帶了。」
瞅他也得感冒,再沖一缸。
譚如松狼吞虎咽地吃著,真是風捲殘雲。
寶根吃了熱乎的麵條,喝了感冒沖劑,他在發高燒,額頭上被連曉敏貼一個退熱貼。
孫學豐拿出被褥、枕頭,趕緊讓孩子躺下繼續睡。
連曉敏把地排車上的被子也拿進來,可以給譚如松蓋。
「這是小孩的感冒藥沖劑,一日三次,額頭的退燒藥貼我給你多留兩個,另外你自己的藥在這。」
看著認真交代的連師傅,譚如松熱淚盈眶。
「我自己能挺……連師傅,咱倆也沒啥交情,你心善,能這樣幫我,我謝謝你!明早,我回知青點一趟,去說一聲再回來照顧小弟。」
「……你放心,我找別的藉口,絕不會說出你來,我……以後一定報答你這份大恩!你救了我倆的命……」
說著,這小伙子還是忍不住流了眼淚。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怎麼能不讓他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