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曉敏在大隊部也就待了一刻鐘,嘮了兩句嗑就走了。
只這麼一會兒,雪就開始變大了。
瑞雪兆豐年啊。
對於新風村的老黃家來說,這接連兩場雪,大雪夜發生的事情,真是慘到家了。
可是對於一派祥和的三道溝村民來說,就是一年的期望。
期望風調雨順,來年莊稼有個好收成,能多分點糧食,少餓幾頓。
年底了,這正是很多人家開始要斷頓的時候。
沒有壯勞力的人家,工分少、分糧少,可不就餓肚子。
回去的路上,連曉敏已經暗下決心,她一定要幫徐小梅這樣的好人一把。
讓她能夠順利返城回滬市,跟未婚夫團聚。
薛紅兵給她講過,那是一個好姑娘,心地善良。
她未婚夫的事情也沒發生太久,腿斷了可以治,人團圓了,日子就有希望。
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打算,今天雪太大,明天跑一趟吧。
回到家中,她剛才跟張勝利說自己吃過了,其實還沒吃。
在鍋里盛了一碗飯,一份菜,回到東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小泰聽見動靜,走出來,站在東屋開著的屋門口。
「連師傅,你咋還沒吃,我都吃完了,我這輩子第一次吃狍子肉呢,真香!」
連曉敏一邊吃,一邊讓他坐炕頭上,那兒暖和。
「我剛才去給我們大隊長送了一份飯,他兒子過去是我最好的兄弟……後來出了點事。」
「……我還順便打聽了一下新風村的事,你放心,黃老四一家,剩下的『殘餘』也別想落著好,都會被清算的。」
小泰一聽,嘴角微微上揚,點點頭。
「那就好啊,黃喜楊也不是啥好東西,他有個傻閨女,還想讓我做童養夫,真是壞透了。」
連曉敏也是納了悶了,這家人都損到啥程度了?這也想得出。
真是把劉郎中一家,骨頭沫子要都榨乾。
可見「人民的內部」,真是有實打實的「壞分子」,這下老黃家可去根兒了。
小泰講,黃喜平之所以叫黃老四,是他有兩個姐,一個哥。
這哥倆現在都斷後了,兒子全死了,也是惡有惡報。
「對了,你知道徐小梅的事嗎?跟我講講。」
連曉敏一邊吃著燉的軟爛的土豆,一邊聽劉之泰講他們村的人和事。
「徐小梅?她本來元旦就要被逼著嫁給黃田的,也是個不幸的人,未婚夫被害得那樣慘,自己可能都不想活了。」
「印象中,徐知青是個性子很好的人,樣貌在知青中也很出眾,前幾天,有一次黃田吃飯時候說,他有的是法子逼徐知青就範……」
「好像徐知青還有個弟弟,叫徐潛,就在我們鄰村,紅旗村生產隊插隊,都是屬於一個生產大隊,也是大隊長……黃老四管。」
「我想,徐知青之所以沒尋死,也是顧及著她的弟弟吧,害怕再跟未婚夫一樣出事。」
連曉敏咬下去一口肉,使勁嚼著,咕噥著說:「嗯,反正這回沒事了,聽說高洪當了大隊長。」
劉之泰一聽,眼睛一亮。
「高洪?他確實跟黃家人不對付,按黃喜平的話講,姓高的總盯著他,於是日夜琢磨,怕出差錯,自己評不了先進。」
「黃喜平太會裝相了,上頭又有關係倚仗,這個『土皇地』一樣的人,確實不好擺弄,過去高洪也沒啥辦法。」
他們聊完這些,連曉敏飯也吃完了,真是太香了。
「小泰,你做的可真好吃,我都吃撐了!」
劉之泰輕聲一笑:「肉哪有不好吃的道理,咋做咋好吃,你喜歡吃啥,我以後都給你做,這是當徒弟應該應份的!」
「……再說,你是我的恩人,沒有你昨天大雪夜救我逃出來,我就不是吃狍子肉、大米飯了,等著吃槍子吧。」
連曉敏也笑了,狍子肉確實比槍子好吃。
「你上過學嗎?我發現你很聰明,做啥都一學就會的感覺。」
劉之泰搖搖頭:「這咋可能麼,我一天學堂都沒去過,從八歲起,就知道給黃家人幹活了。」
「不過,黃田的書本我瞅過,自己默默認了一些字,僅此而已。」
連曉敏雖然只跟小泰相處了一天,卻對他的好感一直增加。
這個孩子勤奮,玲瓏剔透,不論學武還是做事幹活,透著一股子聰明,而且是個本質很好的人。
原本打算過些天事態穩定了,外面查的不那麼嚴了,讓孫學豐送他乘火車去京城,以後隱姓埋名,跟著馬暉算了。
現在嘛,又覺得他是個人才,自己這個當師父的好好培養下,說不定有大用處,更好的前途。
於是無形中,有點改變了想法。
要不等春節的時候,陸冠傑來,到時候連著鄭瑛他們,還有小泰都打包帶回香江唄,也不是不行……
「我這有書,我可以教你認字學習,反正這些天外面在到處抓人呢,你也出不去,就在家學習吧。」
連曉敏裝作從炕櫃裡拿出一本新華字典,字典離開空間以後,自動抹去了所有跟年份日期有關的出版信息。
就是光禿禿一本字典。
再拿幾個本子,三隻鉛筆,一塊橡皮,都給他放在炕頭。
「這是字典,我們國家所有的字,差不多都在這裡面了,你就學這個吧,給你了。」
這本字典是小本的那種,並不厚重,連曉敏也沒有別的教材了,這個時代的小學課本更是沒有。
乾脆就學這本字典好了,反正字都在裡面。
小泰一陣驚喜,激動地捧起來,小心翼翼地翻開,隨即又放下。
「師父我先去刷碗,一會兒你教我怎麼用字典啊!我會好好學的。」
他利落地把盤碗都收下去,舀水缸里的水洗乾淨。
鍋里的菜盛出來,用大號搪瓷盆裝著,放到雜物房凍起來,明天熱熱繼續吃。
忙了一通再回到屋裡,連曉敏又多點了兩根蠟燭,在炕桌上教他如何自己能使用字典學習漢字。
教了有四十分鐘,一節課時間,小泰就完全學會了,還問了不少問題,然後開心地自己開始學。
連曉敏家的西屋不適合再點燈,讓外人一旦瞧見不好。
就讓他在東屋炕頭繼續學吧,反正一會兒就睡覺了,白天不用點燈,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