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雲端連忙改口，「這種瓷瓶都差不多，哪有什麼認識不認識的？你們在哪買的？還是撿來的？」
兮兮歪著腦袋，盯著雲端，「伯伯的眼睛一直眨，是害怕嘛？」
「……」
雲端一口氣哽在喉頭，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被一個還沒桌子高的小孩子給戳穿，不自覺的提高音量，「小孩子亂說什麼！我真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東西！平白無故拿個瓷瓶做什麼？」
「伯伯真的不認識了？要不要看看清楚呢？」兮兮往前一步，高高地舉起瓷瓶。
雲端根本沒有接過去的打算，而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自覺地環顧屋內，雙手護在胸前。
兮兮故意說：「伯伯在怕什麼？你旁邊的漂亮姐姐嗎？」
「……」
雲端害怕地緩緩扭頭，雙腿不住地顫抖。
回來了！那個東西肯定回來了！
他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涼意攀到脖子上。
頭皮不自覺發麻。
如果是別人，肯定會以為兮兮在開玩笑。
但親眼見識過瓷瓶中女鬼的雲端，當然知道，兮兮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伯伯，這樣看不見哦！要拿了瓷瓶才能！」
兮兮往前，直接把瓷瓶往雲端身上貼。
雲端想躲開，但他現在腿抖得厲害，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樣，挪動不了半分。
瓷瓶貼上雲端的那一刻，大紅色斗篷下的那張臉瞬間出現。
和十年前的幾乎毫無變化。
雲端身體已經抖成了篩糠，「別找我！別找我！真不是我！」
「小神仙說你拿我的頭？快把我的頭還給我！」
「什麼頭？」
「你說什麼頭！」瓷瓶女鬼氣呼呼地說，還不忘了轉頭告訴戚時敘迴避。
在戚時敘視線避開的一瞬間，瓷瓶女鬼抬手就掀開斗篷的帽子。
這是怎麼一張臉？
左眉往上的是空的，整整齊齊的切割痕跡，剛好缺了一半。
「我的頭！還給我！」
瓷瓶女鬼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周身的陰氣暴漲，眼睛也變成了猩紅的顏色。
幾乎下一秒，就會吃人一樣。
看著那張越發貼近的臉，雲端一瞬間就破了防，害怕地大哭出聲。
「還……還給你……我是收藏過一個小瓷片……但真的不是……不是我殺的你！」
瓷瓶女鬼得了歸還的承諾之後，才收起猩紅的眼睛，把斗篷帽子戴了回去，要不然真的如兮兮所言，把人嚇暈了，她的頭又回不來了。
雲端平復了很久，才總算恢復了行動能力。
「你們跟我來吧……」
他顫抖著雙腿，哆哆嗦嗦地帶著兮兮他們到了後院。
打開了最角落一個落鎖的房間。
打開燈，房間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瓷器。
跟前面擺放售賣的不同的是，裡面還有幾個殘次品。
從一個抽屜中，拿出一個紅布包。
揭開層層紅布，一塊小小的瓷片躺在裡面。
整整齊齊的切口，和瓷瓶上的切口完全一致。
真的要交出瓷片時，雲端還有些不舍，手指在瓷片上摩挲了好幾下。
「這是我最成功的作品……唉……可惜……」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把瓷片塞到了兮兮手裡。
「你們拿走，就永遠不要再來找我了！」
兮兮歪歪腦袋，「伯伯，麻煩幫忙粘回去哦！」
雲端猶豫很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他最得意最成功的作品，而且是完全不可能再複製一次的作品。
如果當年不是捨不得，他也不會選擇切掉一片瓷片，把餘下的扔進大海里。
乾脆摔碎，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但他捨不得……
是真的捨不得……
雲端極力控制著顫抖的雙手，用自己畢生的技藝，將瓷片給歸了位。
潔白的瓷瓶上，只留下一條極細極細的痕跡。
細到幾乎肉眼不可見。
瓷瓶復原的同時，瓷瓶女鬼的魂魄也被拼全了。
魂魄完整的瓷瓶女鬼，一瞬間多了不少記憶。
十年前的。
以及生前的一些記憶。
她拳頭握緊，陰氣凝結成風，拳頭也跟著握緊，「是你殺了我？」
眼睛猩紅，下一刻就要殺人的樣子。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說了很多遍了，你怎麼就不信呢？」
「不是你，我會變成骨灰瓷？」
「說很多遍了，你是自殺！自殺！你怎麼就不信呢？……你能不能聽我說完再要我的命！」雲端害怕的躲在戚時敘的身後，這是他覺得整個房間裡面最安全的地方，「救命！救命！」
「我不可能自殺！我不可能再被你騙，再被扔進海里！」瓷瓶女鬼絲毫沒有聽解釋的意思。
陰風大漲，屋內的燈光開始不停的閃爍。
十年的孤獨在這一刻全部化成怨念，怨念又催生了瓷瓶女鬼的能力。
再不加以阻止，真會造成實質性傷害。
兮兮更怕瓷瓶女鬼控制不住怨氣，不小心誤傷到哥哥。
她連忙開口：「姐姐，他沒有殺人！」
「……」
瓷瓶女鬼動作一頓，緩緩扭頭看向兮兮，臉上是震驚，不可置信。
兮兮重複：「這個伯伯真的沒有殺過人！你相信兮兮嗎？」
雲端也連忙附和，聲嘶力竭，「我真沒殺你！你怎麼就不信呢！」
「不是他！還能是誰！他一直想燒骨灰瓷！我知道！」瓷瓶女鬼咬牙問道。
兮兮道：「姐姐……你要不要聽聽伯伯解釋？」
奶聲奶氣的聲音，讓瓷瓶女鬼的怨氣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兮兮幫她找回魂魄殘片，幫她找回記憶。
她內心對兮兮有著天然的信任。
雲端十年前就想解釋，可每次說一半，就被瓷瓶女鬼追著要殺人。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狠心割愛把瓷瓶扔掉。
作品重要，命一樣重要。
這次終於有了機會，雲端連忙用最簡單的語言把當時的事情說清楚。
「是你告訴我，要我替你收屍，你說沒有什麼能幫我的，甘願為我的夢想獻身！真不是我殺的你！你是自殺！我收到你的信息之後，去找你的時候，你早就沒呼吸了！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