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為什麼之前我們挖墳的時候挖不到棺材,但是用翻田的手法一挖,棺材就出現了。
也不知道原來這個地方的那個小土包去哪裡了,更加不知道這口棺材為什麼會躺在原本屬於我奶奶的墳下面。
我現在只想知道,為什麼棺材裡面躺著的,會是凌絳!
張哈子不是說這是子母鬼煞,是一個孕婦嗎?凌絳什麼時候懷孕了?難道是鬼胎?不可能,她不是會四川凌家把鬼胎的事情已經解決掉了嗎?我想到她曾經說過讓我陪她會四川一趟,難道,鬼胎的事情並沒有解決?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解釋的通了。凌絳身懷鬼胎,而且也還活著,滿足了子母鬼煞的要求。加上她本身就是匠人,所以墳頭草左右不偏。我彎腰就準備把凌絳從棺材裡抱出來,但是卻被張哈子一把攔住,他講,你要是不想她死,你最好不要挨她。
我問,為么子?
張哈子講,你全身上下,一身鬼氣,你是不是嫌她死得不夠快?
聽到張哈子的這話,我也怒了,我講,你不是講她沒得危險邁?啷個她現在被人活埋了?
張哈子眯著他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講,你是在怪我?
說實話,我被張哈子的這個問題給問住了。的確,我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張哈子?這一路以來都是他無條件的在幫助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二次,他幾次受傷,甚至是丟掉性命,都是和我有關。可是他從來沒有怪過我,而我,有什麼資格去責怪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會回答張哈子,我知道我應該向他道歉,可是那句對不起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的被我咽了回去。
張哈子問完我的話之後,就不再說話了,而是開始忙活他自己的事情來。我看見他把篾刀插在棺材頭這邊,然後伸手到胸前,用左右雙手的拇指和食指圍在一塊,組成一個圓圈,其餘的手指全部相對應的扣在一起。然後兩手的拇指分開後翻,扣住的手指像門上的鉸鏈一樣,隨著手掌的移動而微微移動。
等到張哈子的手掌分開成一百八十度的時候,我聽見他念了一句,大開鬼門關。
念完之後,他合攏雙手,用食指對著凌絳虛空點了一下,念一聲,引見陰人路。
在這之後,張哈子手中的那個手印就一直沒有鬆開過。他從棺材的右邊開始走,每一步都暗藏玄機。我一開始以為他這是在用四方承叩,但是我看著好像有一些地方不太一樣。
在步子上面,他走的雖然也很複雜,但是卻並沒有在四方之位叩拜,主要的還是用腳在這一塊草坪上踩出腳印來。這個腳印並不完全是一隻腳掌的腳印,而是有的用腳尖,有的卻是用的腳後跟,踩出來的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圓圈。
這些圓圈是張哈子從棺材頭的位置一直往棺材尾端的位置踩去,每踩一步,就會念一聲什麼話。就這樣,張哈子從頭到尾,一直踩了七步。等到他最後一步落腳的時候,我才認識到他腳下那些圓圈構成的形狀,正好是北斗七星的位置。而且還是一個倒北斗七星的位置。-――他是從最後一顆星往前面踩出來圓圈的。
踩完之後,張哈子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去把那把篾刀拿過來,對我講,哈挫挫,你會畫王八不?
聽到張哈子這麼叫我,我就曉得,張哈子並沒有生我氣。也是,他們這些牛逼到不行的人,心胸肯定都是寬闊的,何必跟我一個傻逼一般見識?
於是我點頭講,畫的不是很好看。
張哈子把篾刀扔給我,用手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圈,講,到這裡畫個王八,越大越好。
越大越好?難道不是越逼真越好嗎?你們匠人不都是講究一個形似和形式嗎?
我搞不懂張哈子的意思,也就只好拿起篾刀,用刀尖在地上開始畫畫。其實我並沒有學過畫畫,但是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王八肯定是見過的,於是三下五除二的就在地方畫了一個王八,但是畫完之後我覺得實在是太難看了,畫的是一個二維的,和小孩子畫的不相上下。
於是我用篾刀刀背把王八給刮掉,然後重新畫了一個三維的――至少有了一點立體感,分得清楚哪裡是背殼,哪裡是四肢,哪裡是腦袋和尾巴。
等我畫完之後,我看見張哈子從附近找了些蘆葦的尾巴,把她們雜糅進一節細長的竹筒裡面。然後用手整理了一下,把那一小撮蘆葦粘提成一團,整個看上去,像是一根毛筆。難道張哈子要畫符了?
我還沒看見過張哈子畫符,正準備聚精會神偷師的時候,張哈子低頭看了一眼我畫的王八,講,上次看到你畫坐井觀天,老子就曉得你個哈挫挫畫畫有天賦,果然喊你畫王八是正確滴。畫出來滴簡直和你本人一模一樣!
我深呼吸一口氣,想著剛剛我責怪他是我不對,這一次就算是我讓他了。要是再有下次,哼,我就――接著讓,畢竟我打不過他。
張哈子見我沒回話,一把搶過我手裡的篾刀,然後他右手執筆,左手提刀,一隻腳站在我剛剛畫的那個王八的腦殼上,另一隻腳則是蹺起,一副隨時要踢出去的樣子。我看的很清楚,他一旦踢出去,踢出去的方向正是北斗星第一枚的位置。
然後張哈子就好像是一尊雕像一樣,一隻腳站在原地,全身上下一動不動。之後我聽到張哈子喃喃自語,話太長了,只是陸陸續續的記得一些,他講,北斗星謂之七政,天之諸侯……魁四星為璇璣杓,三星為玉衡……齊七政,斗為人君號令之王……出號施令,布政天中,臨制四方。老子現在站到鰲頭之上,是為獨占鰲頭;再則腳踢北斗,取意魁星踢斗,你們這些狗日滴敢不聽老子滴話?!哈不給老子滾!!!
張哈子講完之後,我就看到他猛地一腳彈射踢出,從我這個角度看去,他的腳尖正在踢在北斗魁星上。
這一腳之後,我感覺到好像整個山體都晃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不過在這之後,我看見棺材裡面,凌絳的身體下面,爬出來一隻只蜘蛛一樣的東西――陰蟲!
這些陰蟲一隻接一隻,不計其數!
看到這裡,我心頭一顫,剛剛張哈子不讓我去碰凌絳,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凌絳,也是為了保護我。試想,這麼多陰蟲,隨便幾隻爬到我身上,我都會被隨之而來的幻象嚇死。想明白了這一點,我覺得我還是很有必要對張哈子講一聲抱歉,要不然我內心會愧疚死。
張哈子一腳踢出之後,那些陰蟲一陣驚慌,然後從棺材裡面爬出來,朝著我畫的那個王八爬去。只是在靠近王八的時候,我看見那個王八的嘴巴竟然張開,那些陰蟲居然前仆後繼的朝著王八的嘴巴裡面爬進去,消失不見。
這一異象,看得我目瞪口呆。我低頭看了看我的雙手,心中激動不已,原來我畫的王八可以這麼牛逼?不對,不是王八,我畫的是鰲!
張哈子看到所有的陰蟲全部被吃進去之後,又一腳踢出,就這樣,前前後後一共九次,當最後一隻陰蟲從凌絳的脖子裡爬出來的時候,張哈子一篾刀扔出,刀尖不偏不倚的把那隻陰蟲紮成兩半。
就在那隻陰蟲被紮成兩半的同時,凌絳的眼睛睜開,猛然坐起,吐出一口濁氣,看了我和張哈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後又重新倒下。
我問張哈子,這是啷個回事?
張哈子講,虛脫老,回去養幾天就好老。喂,她是你屋婆娘,你哈不抱出來?
我趕緊把凌絳抱出來,然後背著準備下山。張哈子卻講,你先回去,老子哈有點事沒搞完。
我講要不要我幫忙,他揮手講,趕緊滾,莫影響老子發揮。
於是我背著凌絳往前走了幾步,在鑽進蘆葦盪的時候,轉身對張哈子講了一聲,對不起。
張哈子很有禮貌的回了我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