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肯定不是一個陽人,否則它不可能不聲不響的就跟在我身後,然後在我沒找到人的時候,對我發出一聲嘲笑。我確定,它這是在嘲笑我,嘲笑我沒有找到人來幫忙,也嘲笑我沒有辦法趕他走。
我之所以用「它」這個字,是因為我不確定它到底是一個男孩還是一個女孩。僅僅只是從聲音上來聽,我分辨不出來,因為在男孩女孩還沒有變聲之前,是不可能僅僅只靠聲音就能分辨出性別的。
如果是在以前,我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是撒開腳丫子就跑,因為害怕。但是現在,雖然我還是很害怕,但是我知道,就算是我跑,我估計也躲不開它,畢竟,我剛剛這一路跑來,已經十戶人家了,我一個人都沒看到,就只聽到它的聲音了。我想,要不是我運氣已經否(否pi極泰來的否)到了極致,那就一定是這個在院子裡嘲笑的我傢伙在作怪。
而我百分之百的肯定,絕對就是這個在背後嘲笑我的傢伙在作怪。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就是在走夜路的時候,偶爾會聽見一兩聲小孩子的笑聲,如果有的話,我希望你能記住,千萬別回頭,也千萬不要去尋找那個聲音的源頭是從哪裡來的,相信我,你如果回頭去看了,或者去特地尋找了,你會看見你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膽大的喜歡刺激的,對我這段話請自動忽略)。
我並沒有回頭,我也沒有撒開腳丫子就跑,因為我知道,我和這個傢伙並沒有一定的互動和形式,就算是它一直跟著我,我也是按照我既定的路線在走,和它並沒有關係,而且,就算是它一直在嘲笑我,我也沒有回頭,更加沒有罵它-――該有的互動和形式我都沒有,它就不可能對我造成什麼威脅。
於是我學著張哈子的生火手勢,在我的兩側肩膀各自扇了三下,然後也不跑了,而是改成走的方式去往下一家。風能生火,這一點大家應該都知道,但是或許很多人不知道,在火苗很小的時候,是不能扇大風的,因為這樣不僅不能點著火焰,還會把唯一的火苗給吹熄滅。
跑步和走路也是相同的道理,如果火苗很小,本身就很害怕,結果你還跑,跑步時候引起來的風一吹,火苗越吹越小,這也就是晚上走夜路如果害怕,越跑越害怕的原因。相反的,如果是走路的話,迎面小風吹來,火苗會越來越旺,自然什麼都不害怕。
我剛往走前幾步,轉念一想,乾脆反其道而行之,於是我轉身,再次來到剛剛走到的那戶人家院子門口,朝著裡面大喊救命。這一聲之後,果然聽到裡面有動靜,從屋子裡面走出來一男一女,應該是一對小夫妻,我之前的生火手勢,有效!
我把之前的事情給大致說了一下,他們立刻就往張大叔家跑去,門都沒來得及鎖。我本來是想跑的,但是考慮到肩膀上的火苗,只好在後面走,然後沿路將之前沒喊應的那幾家也順路給喊了。不在家的還真有四戶,其他的都在家,或一個或兩個,全部往張大叔家跑去了。
等我趕到的時候,張淵老爺子已經被人放在門板上抬著往村口方向去了。我看家在張老子的身上,貼滿了紙張。這一路抬過去,路上竟然沒灑一滴血!
我進院子之後,就看見張哈子和張漸老爺子已經解放了出來,張大叔的屍體被幾個大漢合力困在了門板上,和之前抬張淵的門板是左右塊。而且,在這塊門板下面,還放了一些枝條,有的有葉子,有的沒有葉子,看上去,很像是柳樹枝。
張大叔的屍體雖然被困在了門板上,但還是不斷的掙扎,連帶著門板都在跳動。幸虧是門板和下面的椅子捆綁在一起,否則門板根本禁不起他跳幾下就會掉落椅子。張大叔的眼睛珠子還在不斷的四處亂轉,好像是在找哪裡有人。我沒敢靠近,只在門口看了看。
這個捆綁的方式和架門板的方法,我應該以前見過,我想了想,很快明白,這是王二狗被陳泥匠上身之後,陳先生用引魂渡河之前,就把王二狗用這樣的方式捆起來的。於是我走到張哈子的身邊,悄悄的問他,一會兒是不是要用引魂渡河了?
張哈子看了我一眼,講,那是他們孩匠滴搞法,我們扎匠搞不來。
我又問,那你們是啷個搞法?
張哈子講,下柳床。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開始在院子裡和那些前來幫忙的人一起準備東西。他們劃蔑的手法一個個手法熟練,從我這個角度看上去很是賞心悅目。我想,如果張家村交通發達的話,完完全全可以搞一個度假村,在期間可以表演節目,而這些節目的壓軸節目,就用這好幾個人同時劃蔑的場景,絕對口碑槓槓的。
張牧走過來講,他們現在是準備下柳床滴東西,主要會用到雞公,桃子樹,毛草,紙花轎、紙人。雞公現在全村子都找不到了,估計全部死絕了。所以用紙雞公代替,桃子樹和毛草村子裡到處都找得到。
我看到張牧的臉色很難看,但是身上並沒有看到其他的傷口,除了胳膊上的那一個外。不過他自己就是醫生,我也不好多操什麼心。於是我問他,起屍和控屍有什麼區別?
張牧講,起屍一般來講是死者自己滴魂魄不願意離去,如果怨氣足夠,是可以再次進入自己滴身體,這個過程叫做起屍。控屍就是其它滴陰人,進老死者滴屍體,然後控制屍體起身。這個有點類似鬼上身,不過鬼上身滴對象是活人滴身體,這個控屍是陰人進老屍體而已。
我問,哪個更難搞?
張牧想了想講,控屍更加老火。而且控屍很難被發現,就像剛剛,我們都以為是淨面瞑目滴時候沒弄好,所以張淵爺爺再次準備鏡面瞑目滴時候,就被「張大叔」偷襲老,虧的是張淵爺爺有一身本事,要不然肚子上那個洞,可能就穿老。
講話的這段時間,張哈子那邊雞公和紙人已經扎完了,還有幾個年輕人在扎轎子。我看見張漸和張哈子兩爺孫走進屋裡,張哈子抱著紙雞公站在東南角,扯著嗓子學雞公對著西北角大叫一聲「嘎苟苟」。一聲之後,張漸便拿著之前用燒紙錢的煙薰過的毛草在張大叔的屍體上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然後張哈子再喊一聲,張漸再掃一遍,這樣循環三次。
張牧站在我身邊講,這是「三顧茅廬」。用毛草滴意思就是取意茅廬滴意思,前後掃三下,就是三顧茅廬。這是三顧茅廬請張大叔屍體裡面滴那個東西出來。但是你看,門板哈在跳,就說明沒請出來。接下來就是燒轎開路。
張牧話剛講完,我看見院子裡就有四個人把在之前紮好的四個紙人面前跪下,焚香三炷,然後跪下磕頭。等三個頭磕完之後,那四個人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腦袋聳拉著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但就是這個時候,那四個紙人竟然神奇般的動了起來!它們動作緩慢的走到轎子前後,抬著轎子,朝堂屋走來!
我對紙人已經開始有莫名的害怕了,每次看到會動的紙人,我都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特別是大太陽下,它們臉上煞白的顏色和兩團鮮紅的腮紅,對比的格外鮮明。
與此同時,張漸和張哈子分別站在門板首位兩端,各自抬著門板的兩角,異口同聲的念著,塵歸塵,土歸土,人死身消魄不留,魂歸九幽莫回頭!
兩人念完,同時將門板反過來,我看見,在門板這一邊,也躺著一個張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