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哈子笑到起對我講,你看到沒,這不僅是一口井,而且哈是一口四方井。
我問,四方井啷個了?這也有么子講究麼?
張哈子講,上小學滴時候難道老師沒教過你?正方形或者是張方形,比圓圈更加穩定,用四方井來困人,效果更好。所以你看凌絳滴坐井觀天,外面不就是一個四四方方滴井字邁?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問他,剛剛那個紙人呢?
張哈子講,哈在井裡面。
我一聽,有些懵逼,我講,那口井難道不是虛擬的麼?難道不應該是只有魂魄才能到那口井裡面?怎麼那個紙人還能待在裡面呢?
我之所以這麼問,就是因為七上八下的時候,我們的七魄雖然被紙人困在了井裡面,但是身體卻被紙人搬運到了樓下,如果身體也能夠藏到井裡面的話,那我和張哈子豈不是更難找到自己的身體?但是紙人並沒有這麼做,也就是講,要把身體藏到井裡面去困難,既然這樣,為什麼紙人自己可以躲在井裡面?
張哈子講,哪個給你講是虛擬滴?你要是不相信,你現在就可以跨出去,保准你連身體帶魂魄都掉到井裡面去,你信不信?
我看到張哈子那麼篤定的表情,我講,我信!
畢竟張哈子從踹開了天台的門之後,就一直站在樓道裡面,一隻腳都沒有邁出去過。原來不是張哈子不想進去,而是現在的天台就是一口井的井口,只要邁過了這道門,馬上就會掉進井裡面。
張哈子冷哼一聲後,從兜里取出來兩片竹葉,一左一右握在手裡面,然後小聲嘀咕著什麼,這一次,念的聲音比之前還小,我幾乎什麼都沒有聽到,就聽到了其中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好像是什麼,葉,浮,江之類的。
張哈子念完之後,又在手中拿著竹葉做了幾個手勢之後,雙手攤開,對我講,一邊取一片竹葉。
我講,張哈子你也太小氣了吧,一共就兩片竹葉,一邊就一張,我就算是想取兩張,條件也不允許啊!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趕快取!
我被張哈子一吼,立刻聽話的從他的手裡各自取出一片竹葉。但是叫我震驚的是,我取了一片之後,沒想到他的手裡竟然還有一片!看到這裡我眼睛都差點瞪了出來。我指著張哈子的手講,如果把竹葉換成一張毛爺爺,會怎樣?
張哈子沒好氣的看著我講,會你屋個仙人板板!不要以為老子不曉得你到想么子,實話給你講,老子當初就是以為可以把錢變成兩份,老子才學這個匠術滴,要是早曉得不能變錢,老子才懶得學。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把手中的竹葉貼在自己的鞋底上面。我學著張哈子的樣子把竹葉貼在鞋子上面,左手的貼在右鞋上面,右手的貼在左鞋上面。
我一開始還擔心竹葉貼上去之後會掉下來,於是還特地走了幾步,沒想到竹葉竟然真的不會掉下來。這讓我想到了當年陳先生用銅錢封住陳泥匠眼睛的場景,也想到了凌絳用銅錢落井下石的時候,銅錢也沒有掉下來。
我問張哈子,你是怎麼辦到的?
可是問完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知道,張哈子是不會告訴我答案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張哈子也好,還是張牧也好,都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的防備,不算是太明顯,也不存在有害我的想法,但是就是防備著,不會教我太多實質性的東西。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張哈子竟然一反常態,對我講,其實很簡單,因為老子是天才!
我聽到第一句話,還真的以為張哈子要對我講了,聽到後一句,我就曉得,張哈子這個傢伙又在和我打哈哈。不過我一開始就沒有作張哈子對我講的打算,畢竟這些事情,他們匠人都不太願意教我。就算是教了我一個下午的陳先生,也不是很系統的教我,只是讓我問問題,然後他來回答。這樣沒有系統的學習,學到的東西十分有限。最主要的是,我現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在遇到稍微有些變化的問題,就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就在這個時候,張哈子對我講,走。
講完之後,他果斷的邁出一步,穩穩噹噹的站在了天台之上。我緊跟其後,也試探著踩了一腳上去,好像並沒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就是覺得四周好像一片冰涼。
我問張哈子,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冷?
張哈子講,放屁,這哈要問?老子尿都快冷出來老!
我問,怎麼會這樣?
張哈子講,你低頭看一哈就曉得老。
我低頭一看,我的天,下面竟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就和之前跳進去的那個無底洞一樣-――不對,這就是剛剛那個無底洞!只不過,現在我和張哈子的身體是在這個無底洞的上面,懸浮著!是的,我沒有看見天台的地面,我和張哈子的腳,都是踩在空氣上面的!
我講,啷個會這樣?我們會不會掉下去?
張哈子講,這就是剛剛滴那口井,你放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是掉不下去滴。
我緊張的問,什麼叫做不出意外?
他講,那就是你不要命老,自己往裡面跳。
我一聽立刻就放心下來了,我對張哈子講,我現在還不想死,所以就算是給我幾百萬,我都不會跳下去的――如果給我幾千萬,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嘿嘿,開玩笑!
張哈子沒好氣的講,老師,講個實話,你這條命,幾萬塊錢都不值。
我沒有理會張哈子的話,而是繼續問,天台呢?地面到哪裡去了?
張哈子講,就在我們腳下,只不過你看不到。
我講,那既然地面就在腳下,那一般人進來了,豈不是也可以和我一樣,懸空行走?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要是一般人都可以做到,那哈要我們這些匠人搞么子?我給你講,如果是一般人來了,馬上就會掉下去。身體或許還在天台上,但是魂魄肯定掉下去了。不然你以為我喊你在腳底下貼一片竹葉是配像滴?
我問,這是不是和陳先生用銅錢鎖住魂魄是一樣的?
張哈子講,不一樣,我這個叫做「一葉渡江」。
我講,我聽過一葦渡江(傳說是達摩祖師過江的時候,沒有船,就折了一節蘆葦,踩在上面就過去了,具體可以自己百度),沒聽過一葉渡江。
張哈子講,差不多差不多。
我聽得出來,張哈子這是明顯往自己臉上貼金,他這個差不多,是講他和達摩祖師相比起來,差不多――這個臭不要臉的!
張哈子繼續講,竹葉拖住的,不是我們的身體,我們的身體有天台地面拖著,沒得事。但是魂魄地面拖不住,因為距離地面太遠了,現在又是一口井,所以魂魄是會掉進井裡面的,因此就需要一個東西來拖住魂魄。我們扎匠一脈,用的就是竹葉,其他匠門有自己的東西。
我講,是不是魂魄死了,人也就死了?
張哈子聽到這裡明顯一愣,然後對我講,差不多吧。
我問,么子叫做差不多?
張哈子沖我擺擺手,示意我站在他身後,然後我看見他蹲下來,伸手抓了一個什麼東西,然後「啊——」的一聲長吼,我看見他好像是把什麼東西給掀開了。隨後,我看見他站起身來,雙手結心火印,一道小火焰出現在他的手指上,我看見他朝著一個方向一點,不遠處的那個方向就燃起一道綠油油的火焰。
我低頭看了一眼,之前的那個黑漆漆的無底洞不見了,呈現在我們腳下的,是天台地面。隨後,張哈子又朝著另外三個角落各自點了一下,站在四個角落的半人高紙人,全部被燒的無影無蹤。
這時我看了一眼天台中央,在那個電腦原來壓著的位置上,有一個歪七八扭的紙人,應該就是之前那個被張哈子撕成碎片又自己合攏的紙人。
張哈子一把火把它燒了,然後對我講,這不是太平間那位的手段,這應該是有其他扎匠在渾水摸魚。用紙人布下四方井,只有我們扎匠有這個手段。
我講,他是哪個?他滴目的是么子?
張哈子講,他是哪個我不曉得,但是我曉得,他這是在找一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