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沒想到,前一秒劉磐還在摩拳擦掌,後一秒卻火急火燎離席而去。
大多數人都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讓劉磐寧願放棄比武也要趕回去。
也有不少人嗤笑道:「這劉將軍,剛才還叫喊著讓袁將軍別不戰而逃,結果他自己……哎……」
「就是,明明自己非要比武,結果袁將軍剛答應,他就火燒屁股一樣,跑了!」
諸葛玄和王縣丞早已追了上去,想把劉磐勸留下來。但劉磐出門直接上了馬,拔馬便走,讓這兩人吃了一鼻子灰。
袁耀眯著眼,看著諸葛玄和王縣丞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心裡也完全明白了過來。
整老半天,諸葛玄今天給自己準備的這個接風宴,就完全沒安好心!
要不是你有個好侄子,我分分鐘弄死你!
既然已經見到諸葛亮了,那今天來的目的也達成了,這頓飯也沒啥必要吃了。
袁耀便是朝著諸葛玄開口道:「本將軍才想起來,營中還有要事需要處理,諸葛太守的好意,本將心領了!」
諸葛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我準備了好幾天的宴席,你筷子沒動就要走?
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吧,好歹我和你父親同輩,算起來可是你的長輩!
「袁將軍何故離席?」
「今日此宴特為袁將軍接風洗塵,一席山珍海味還未開動,將軍何故要先行告退?」
袁耀冷笑道:「不好意思,我帳中還煲了湯,我著急回去喝!」
說完不再理會諸葛玄,一擺手,便是帶著親從們離席而去。
只留下諸葛玄尷尬地立在當場。
見袁耀絲毫不給諸葛玄留面子,賓客中的大多數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也紛紛走了出來。
「今日此宴是為了袁將軍而設,既然主客不在,我們這些作陪的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道理。」
「諸葛府君,下官告辭!」
「諸葛太守,徐某告辭!」
諶禮、徐宗等人紛紛朝著諸葛玄作揖告辭。
一場宴席不歡而散,只留下諸葛玄和王縣丞及少數賓客,看著滿桌子的酒菜,面面相覷。
……
披上蓑衣,袁耀縱馬來到城外,呼吸著雨中夾雜著青草與泥土的味道,頓感心曠神怡。
回到大營,袁耀端坐在大帳內,一邊品著馮方女熬製的驅寒湯,一邊聽著信使的奏報。
「稟少主,鄭將軍在官道上設伏,一舉截獲了荊州軍五千斛糧草;鄭將軍讓在下請示少主,這些糧草如何處理。」
袁耀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而看了一眼一旁的黃猗。
「你確定劉磐營中的餘糧最多只能支撐三天?」
黃猗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絕對超不過三天!」
袁耀點了點頭,他相信黃猗說的是真的。
黃猗自然是從黃忠那裡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
黃忠為人雖然勤勤懇懇,但並不受劉磐待見。
劉磐年輕氣盛,更喜歡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將卒為伍,只是礙於叔父劉表的面子,才同意將黃忠編入他麾下。
黃忠在他手下,日常只是幹著一些安營紮寨、砍柴做飯的雜活。至於打仗衝鋒,劉磐並不覺得這個年逾四十的老將有多大衝勁。
正是因為黃忠主持後寨,倒是讓黃猗不費吹灰之力,就摸清了荊州軍的糧草儲備。
「沒想到劉磐軍中糧草如此窘迫,現在就算劉磐快馬加鞭派人去長沙郡催糧,也趕不上趟了。」
「那鄭將軍也沒必要繼續身處險地了,你速速回報鄭將軍,讓他立刻繞路返回上繚。」
「至於繳獲的糧草輜重,能帶的帶走,帶不走的都燒掉,不要耽誤行軍!」
那信使領命,立刻轉身出去了。
袁耀大笑道:「沒想到劉磐軍中存糧這麼少,倒是省了我許多事了。」
「我原本還以為必須讓鄭寶徹底截斷劉磐糧道,劫他兩三次糧草,才能逼他就範,如今看來,劫一次糧就夠了!」
黃猗不屑地一笑:
「哈哈哈,誰知道這個劉磐腦子怎麼想的,隨軍只攜帶一月之糧,就敢從長沙郡到這兒來!」
「既然他輕而無備,那就讓他為此付出代價吧!」
「接下來幾天,我就不出營了。一切依計行事!」
袁耀眼中閃著精光,心情不免有些激動。
計劃完美執行,看來拿下黃忠,指日可待!
黃猗虎軀一震:「後面你就瞧好了吧,躺著看我表演就好!」
「桀桀桀,終於輪到我當家做主了!」
黃猗的笑聲聽得袁耀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立刻抄起手上的竹簡就扔了過去。
「要笑就正常笑,誰叫你的怪笑!」
黃猗身形依舊靈敏,閃身躲過飛來的竹簡,放肆大笑道:「桀桀桀,我就不!現在一切由我做主!」
「用你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我這叫翻身農奴把歌唱!」
「桀桀桀桀桀桀……」
「我讓你這樣鬼笑!」袁耀抄起一根棍子,就追起黃猗來。
「親衛何在?給我把這姓黃的逮住!」
……
和《豫章賦》橫空出世一樣,袁耀一首《豫章行》又是引起了南昌大族和士子圈子的轟動。
更多的人打著犒軍的名義,前來城北大營拜訪袁耀。
然而在第二天,袁耀就稱病不出,閉門謝客。
營中一切軍務,由裨將黃猗代為統管。
黃猗對外只是宣稱袁耀因為淋雨受寒,身體不適。
但不這樣說還好,黃猗這麼一說,反而更多的強宗大姓代表帶著大夫和名貴藥材前來探望袁耀,一時之間,來訪者絡繹不絕。
與袁軍營前的門庭若市相比,諸葛玄的太守府就顯得冷清很多了。
自打那天宴席之後,南昌很多官吏和宗族都看明白了,袁耀和諸葛玄兩人有不合的跡象。
雖說諸葛玄這個豫章太守是袁耀之父袁術任命的,但似乎這位諸葛太守並不親近袁耀。
反倒是與荊州來的劉磐,交往甚密。
宴席第二天,劉磐就又重新登門了。
上次是諸葛玄請劉磐做客,這次劉磐卻是不請自來。
而且一來,就獅子大張口,要問諸葛玄借糧。
「諸葛太守,這一萬斛糧草,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給!」
劉磐按著劍柄,絲毫不掩渾身的殺氣。
諸葛玄苦笑道:「劉將軍,不是本公不借,是府庫中現在根本就沒有這麼多糧草。」
「那有多少?」
諸葛玄略一思索,如實回答道:「約莫有三千斛吧,還都是些陳米下粟。」
「不過這些糧草,還要供我手下新招募的那幾千士卒就食,沒有多餘的糧食能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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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玄還沒說完,劉磐便直接打斷道:「那四五千人,不過是些流民草寇,也配稱得上兵士?」
「難道諸葛府公要仰仗他們去打仗?」
諸葛玄連忙搖頭:「不不不,論勇猛善戰,本公屬下這些郡兵,自然遠遠不及將軍手下的荊州精兵。」
劉磐:「既是如此,依本將軍之見,諸葛府公不如早早解散了這些烏合之眾,把府庫的糧食都撥給我軍。」
「本將軍願立下軍令狀,不出三個月,必趕走那朱皓,讓你諸葛太守,成為這豫章郡的唯一郡守!」
諸葛玄聞言大驚失色:「不可不可!」
「我這五千郡兵,可都是千辛萬苦招募而來的。」
「先前借了郡中各族三萬斛糧食,前後招募數月,這才編練起來這五千兵馬,怎能說解散就解散呢?」
「三萬斛糧草?全給他們吃了?」
劉磐嗤笑道:「這些人沒看出來有多少本事,但當飯桶的本事還是綽綽有餘的!」
諸葛玄被臊得臉紅,只得賠笑道:「劉將軍說的是,說的是。」
「但縱然這些新兵再怎麼不濟,等到劉將軍戰勝了朱皓之輩,本公還是需要他們維持郡縣治安的;萬萬不可輕易裁撤!」
劉磐轉念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自己到時候可能還要打到江東去,一掃江南之地,這豫章郡,還得諸葛玄這個當太守的維繫地方。
「既然劉將軍缺糧,我再向郡中大族借些糧草就是了,不超過五天……三天」諸葛玄咬牙道:「最多三天,本公一定親自押送一萬斛糧草送到城南大營!」
「不行!」劉磐卻是直接拒絕道:
「我營中昨晚已有十餘兵士為糧鬧事,營中存糧已不足支應兩日了,若再看不到有糧車進營,必然會生出更大的事端!」
諸葛玄這才明白過來,劉磐滿身的殺氣從何而來了。
「府庫中剩下的三千斛糧草,我現在就要帶走兩千斛。車馬就在外邊,請諸葛太守給個調糧的憑證吧。」
「三天後,勞煩諸葛太守信守承諾,再押一萬斛糧草到我營寨中。」
劉磐雖然是請求的話語,但語氣卻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而諸葛玄腦門冒汗,只是不住點頭。
不多時,劉磐便是拿著諸葛玄給的印信,帶著一眾彪軍,到了豫章郡府庫存糧之處。
只是把守糧倉的縣卒卻神色緊張,支支吾吾的。
等打開糧倉門,卻見偌大的糧倉,空空如也,地上的老鼠比米粒還多。
劉磐勃然變色,還以為諸葛玄和他玩什麼花樣,便是命人喚來諸葛玄。
等諸葛玄趕到,也是大吃一驚。
一番盤問,才從把守糧倉的士卒口中得知,原來王縣丞把存糧私吞了,還偽造了帳目,準備今天上報虧空的。
等再找來王縣丞,王縣丞卻抵死不認,不肯承認他貪墨一事。
劉磐怒極,便是當場拔刀砍了王縣丞的狗頭。
等人頭落地,諸葛玄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王氏乃豫章五大族之一,地位高於各強宗大姓。雖然近年來有些敗落,但也不至於貪墨這區區三千斛陳米。
而且刀架脖子上,王縣丞也矢口否認貪墨一事。要麼他真的沒有貪污,要麼他死鴨子嘴硬。
依照諸葛玄對此人的了解,他相信王縣丞是前者。
然而不論真相如何,王縣丞的人頭已經滾在地上了。
諸葛玄也只能跟著劉磐,將錯就錯下去。
當日,諸葛玄便是派人前去王氏族中抄家,但在南昌城中王氏大院並沒抄出多少糧食。
攏共也才十幾袋大米,是人家王氏這個月的口糧。
諸葛玄當即貼榜宣告,王氏勾結朱皓,私通款曲,全族皆為朱皓一系亂黨,罪不容赦,理應討之!
當天諸葛玄便發兵,攻打王氏部眾。但諸葛玄手下的郡兵,卻不敵王氏部眾,還是劉磐出兵,才將豫章王氏一網打盡。
但王氏族人倒也硬氣,得知諸葛玄和劉磐出兵是為了糧食,便在兵敗之際一把火把族中萬石存糧燒了個乾淨。
諸葛玄和劉磐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於是諸葛玄又連忙向郡中各強宗大姓借糧,但讓諸葛玄沒想到的是,這次卻沒有一個宗族願意拿出糧食救濟郡府。
相比於上次諸葛玄借糧,諶氏、徐氏、熊氏等宗族慷慨解糧不同,這次諸葛玄卻直接在這幾家門前吃了閉門羹。
這些強宗大族,不僅紛紛拒絕借糧,而且還都譴責諸葛玄夷滅王氏一族乃不義之舉。
尤其徐氏家主徐宗,更是糾集了兩千餘私曲,當眾怒斥諸葛玄為政不仁,吃干抹淨還對債主倒打一耙。徐氏全族也不懼諸葛玄的郡兵,要打就打,他徐宗就是要為王氏討個公道!
而一向支持諸葛玄的聶氏,則連夜跑回了老家新淦縣。聽說在召集宗戶,築塢自保。
至於其他的中立宗族,也是紛紛婉拒了諸葛玄的求糧。紛紛旗幟鮮明站在了諶氏、徐氏這些強宗大姓的背後。
笑話,前幾個月我們這些宗族湊起來借給你的三萬斛糧食,你不還就算了,還把其中出糧兩千斛的王氏給滅族了,這我們還怎麼敢繼續借糧給你們吶!
一時,諸葛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境地。
而他依仗的劉磐和荊州軍,則有更大的麻煩!
他們徹底斷糧了!
縱使劉磐驍勇過人,但也拿缺糧鬧事的兵士毫無辦法。
殺,是殺不盡的!難道要把所有將卒都殺了,才能解決缺糧一事嗎?
焦頭爛額的劉磐,也是生出了萬不得已的想法——縱兵搶糧!
但沒來得及細想,城北傳來的消息就使他放棄了縱兵搶糧的念頭。
袁耀麾下大將鄭寶,率兩千水軍,一千二百上繚新兵,共計三千二百士卒,與袁耀合兵一處。
城北駐紮的袁軍本來只有兩千馬步軍,但是這幾天又新募了兩三百精壯。再加上鄭寶帶來的三千多援軍,登時便擴充到了五千五百人之眾,數量上已經略超荊州軍了。
最關鍵的是,鄭寶還帶來了袁術對黃猗新的任命。
黃猗即日起,擔任豫章郡都尉一職。
而這五千餘袁軍,目前就由這位黃都尉代為統領。
自己若要縱兵劫掠,不說諸葛玄會不會答應,袁耀和黃猗是一定不會答應的。
而且這也和叔父劉表派自己來豫章的目的不一致,荊州牧劉表的授命是讓劉磐支持諸葛玄,使得諸葛玄倒向荊州勢力!
自己總不能為了糧食,把諸葛玄推回袁術父子一方吧?
難道自己只能原路退軍了?
那也不成啊,沒糧食靠喝西北風回長沙郡啊!
就在劉磐一籌莫展之際,部將黃忠卻提議,可以向袁耀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