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允吾城陷落(下)

  韓遂一一看向所有人,神情鄭重道:「咱們若不想身死族滅,就必須雷霆拿下允吾城,只有如此才能震懾他人,才能打出咱們的威風,可若久攻不下允吾城,不僅讓整個金城郡看到咱們的無能,不僅不會有人跟隨,反而會在朝廷大軍前來時,會有無數人舉刀砍了你我的頭顱。��

  北宮伯玉、燒當羌老王、宋揚、李文侯等人相視後默默點頭,算是認同了韓遂話語。

  韓遂再次說道:「陳太守無法確定韓某是否加入了你們,只要你們退出二十里,給了韓某半日奪取城門時機,今日日落之時,便是咱們入城之時,到了那時……大事可成!」

  李文侯心下讚嘆,點頭道:「文約兄果然大才,李某贊同後退二十里。」

  北宮伯玉見無人反對,上前拉住韓遂大笑。

  「哈哈……」

  「得文約一人,勝於得千軍萬馬!」

  「哈哈……」

  「從今往後,咱們就是生死兄弟!來來,大家共飲一杯!」

  北宮伯玉心下大喜,拉著韓遂、邊章兩人一起坐下,帳內十數人大笑舉杯。

  ……

  一干人飲酒半日,陳懿便在城頭吹了半日冷風,當看到韓遂、邊章兩人出現在視線時,正當眉頭緊皺不悅呢,三千大營竟然如怒龍翻滾,尚未等到城外兩人入城,城外已經空無一人。

  「確實是臨洮小兒充賊殺人!」

  ……

  「來人!」

  「大人。」

  「將這封奏摺日夜送入雒陽。」

  「諾!」

  ……

  韓遂、邊章入城,背插小旗信使奔出城門向東,可誰也未想到,僅僅只半日,無數揮舞馬刀賊人殺入城內。

  是夜,一道燈籠出現在北城城頭……

  「殺——」

  一聲悽厲,北城數十人砍殺了毫無準備的守城卒,城門洞開,無數揮舞馬刀鐵騎從黑暗中殺入城內。

  「殺——」

  北宮伯玉仰天怒吼,無數鐵騎沖向各個街巷,砍殺任何看到之人。

  城內喊殺聲毫無徵兆的震天炸響,剛剛睡下的陳懿大驚失色,不等他詢問,內間房門已被人生生撞開,正是衣甲不整的閻忠。

  「大人……不好了……狗賊韓遂、邊章打開了北城城門,反賊已經殺入了城內……」

  「大人快走……」

  閻忠拉著陳懿就要逃離,兩人帶著數十人尚未殺出府院,無數揮舞馬刀賊人已經殺到近前……

  一通砍殺後,北宮伯玉、燒當老王、宋揚、李文侯、韓遂、邊章等人越眾而出,陳懿手指顫抖指向韓遂、邊章兩人……

  「狗……狗賊……」

  「投敵反賊——」

  「噗……」

  一口鮮血噴出,陳懿心下悔恨萬分,此時更恨不得千刀萬剮了眼前兩人。

  看著大怒噴血陳懿,韓遂心下嘆息,面上卻無一絲表情。

  「陳太守若非先懷疑韓某……」

  「狗賊閉嘴——」

  陳懿手指顫抖指著韓遂。

  「千刀萬剮的狗賊……你……不得好死——」

  陳懿怒吼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摔倒在地。

  燒當老王冷笑踢馬上前,又是一刀斬下,不屑道:「與一老匹夫說這麼多作甚,一刀砍殺了也就是了。」

  燒當老王一刀砍殺了陳懿,又要隨手斬下冷臉怒視的閻忠,韓遂心下一驚,忙開口阻止。

  「慢著!」

  韓遂打馬來到閻忠面前,抱拳說道:「若非彥明相助,咱們也難以入城,閻兄亦是西涼名士,韓某自是不敢輕辱。」

  燒當老王聽了韓遂如此說,也不得不與閻忠抱拳一禮。

  「得罪了。」

  燒當老王退回人群,閻忠卻雙眼赤紅,看向躲在人群不敢抬頭兒子閻行,手指顫抖……

  「逆……逆子——」

  「噗……」

  一口鮮血噴出,閻忠一頭栽倒昏迷不醒。

  「爹——」

  閻行大驚,想要當面解釋,父親閻忠卻噴血昏迷不醒。

  「爹……爹……」

  閻行大急,心下更是後悔萬分,他哪裡能想到韓遂真的造反了,若是知曉,他也絕不會跑去韓府。

  一切都晚了……

  韓遂眉頭微皺了下,翻身下馬拉住閻行,嘆氣道:「閻兄只是一時想不開,彥明無需太過擔憂。」

  又在耳邊快速輕聲低語道:「你我都已無任何退路,彥明若不表明心跡,不僅彥明今日會死在城內,閻家也會身死族滅。」

  表明心跡?

  如何表明?

  韓遂見他還一臉的疑惑不解,嘆氣道:「若非那該死的臨洮小兒,我等也不會淪落至此……」

  「董虎……董虎——」

  閻行突然仰天暴吼,二話不說,提著利刃奔入大亂了的太守府。見他如此,一干人相視,竟也打馬踏入太守府,跟著一路走入後院關押著董肥私牢……

  董肥,臨洮乞兒,父母不知其名,與董虎初見時如同一副骨頭架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把自個吃成了個大胖子,於是董虎就給了他個「董肥」名字。

  董肥看到閻行提著刀子闖入監牢,看向北宮伯玉、燒當老王、宋揚、李文侯、韓遂、邊章……

  董肥回頭看向身後兩名兄弟,突然咧嘴笑了……

  「這輩子咱就服大兄一人,怎麼就一眼看出這些人全是造反賊子呢?」

  「二兄說的是,咱們兄弟這輩子就服大兄一人,能跟著大兄,即便死了也值了!」

  「呵呵……」

  「一群賊子而已……」

  「閉嘴——」

  閻行突然暴怒,正待開口,董肥將脖子歪了些,用著手掌比劃了兩下,眼中更是滿滿不屑。

  「若非大兄五年前救了咱董肥,咱早他娘地成了堆爛骨頭,真當小爺怕了你個輸不起的閻家小兒?」

  「來來……往小爺這裡砍,小爺若是眨了眼,小爺就跟你姓!」

  董肥的鄙視讓閻行大怒,正待舉刀時,另外兩名乞兒起身上前,同樣歪著脖子。

  「二兄莫急,待咱先行一步,為兄長探一探閻王路好不好走。」

  董三抬頭看著閻行,不屑道:「閻家小兒你記著了,今日之仇……大兄來日必報!來來,讓三爺看看你閻家小兒的手段!」

  三人一再「閻家小兒」刺激,閻行雙眼猩紅暴戾越來越盛……

  「想死……」

  「小爺成全你們——」

  閻行大怒,大刀毫不留情連連斬下。

  「噗!噗!噗!」

  三刀連連斬下,戰立的三人十數息方才直挺挺倒下……

  「臨洮小兒恐非易與之輩……」

  看著三具無頭屍體直挺挺倒下,李文侯竟有種頭皮發麻畏懼……

  韓遂深吸一口氣,笑道:「不過一小兒罷了,難道咱們還真的怕了三個死人話語,怕了一臨洮小兒?」

  北宮伯玉突然不屑笑道:「怕?最好別讓老子見到那該死的董虎!」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不知戰場廝殺了多少回,又豈會真的害怕了一小兒?

  燒當老王轉身說道:「走吧,有許多事情還要諸位商議呢!」

  「走走,兄弟們今日不醉不歸……」

  ……

  一群反賊大笑離去,地上只留下三具無頭屍體……

  ……

  光和四年八月初九,金城郡功曹韓遂、邊章乘夜打開城門,北宮伯玉、燒當老王、宋揚、李文侯領三千賊眾殺入城內,允吾城淪陷,太守陳懿身死,被關押在太守府的董肥、董小三、董小四三兄弟也一同身首異處……

  是夜,允吾城殺聲震天,燃起大火數十里外亦可看到天邊暈紅……

  在董虎與積石山一幹頭領們提及重回河湟河谷後,臨近允吾的積石山就在密切關注著破羌的動靜,當猜測成為了現實,倍感緊迫的孟都連夜讓人將信件送往臨洮,與此同時,爭吵了半個月的積石山也終於達成了一致,孟都成功的成為了三千悍匪大頭領。

  陳懿的彈劾奏摺,允吾城的陷落,孟都的信件……

  陳懿身死、河湟羌造反消息如颶風向外擴散,西涼大亂。

  ……

  董肥、小三、小四身死消息已經傳入臨洮一日,董虎面無表情躺在草屋裡……

  「大兄……」

  房門打開,一個只有三歲女娃端著個木碗,跌跌撞撞走入房內,見此,躺在床上的董虎不得不挺身跳下床榻。

  董虎蹲在小丫頭身前,一手接過碗筷,一手點著小丫頭嬌小鼻尖,笑道:「都說了,大兄只是想靜一靜,他們怎麼又讓你跑了進來?」

  小丫頭低頭說道:「大家都擔心大兄,不希望大兄太過傷心……」

  董虎一陣沉默,一手將小丫頭抱起,嘆氣道:「都是一群活了今日沒明日的混蛋,早死了……或許來世投了個好人家也不一定,大兄並不是很傷心,大兄想靜一靜,也只是想著如何為死去的兄弟報仇而已。」

  董虎一邊說著,一邊用著木勺為女娃餵了兩口飯食,見她不吃,這才三下兩下將飯食倒入肚中,抱著女娃走出低矮房舍。

  在臨洮,所有人都知道他並非真的住不起大牆院,只是因為有數百張嘴要養活,這才一直住在董大遺留給他的茅草屋。

  抱著女娃走出院門,院子外站著數百男男女女,最大的不超過二十,最年幼的便是他懷裡的么妹。

  一一將人看過,董虎將女娃送到年二八少女懷裡。

  「該幹嘛都幹嘛,都不要待在這裡了。」

  董虎緊了緊腰間皮帶,也不理會一干還在猶豫的兄弟姐妹,翻身上馬前往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