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流放,失意,得意,以及拉的屎

  三日時間太短,即便華雄蠻橫搶奪也很難搶了足夠的驢牛馬,但拖拉糧食的大車不缺少,冀州是平原肥沃土地,富戶也好,窮人也罷,多多少少都有些拖拉貨物的車子。

  城門被攻破後,無數人湧向城門想要逃跑,但卻被等待的近萬騎馬的董部義從攔住,即便如此也有數千人衝破防線逃了沒影,數千人與無數人相比不值一提,不僅華雄不會在意,董虎同樣不會理會。

  一次俘虜了小十萬人,即便送給劉勝五萬兵卒,龐大的屯田隊伍不僅未見減少,反而還增加了數萬。

  三日後,劉勝、高望、董卓領五萬人前往廣宗,隨軍攜帶的還有數萬顆頭顱和一輛輛金銀銅,算是董虎送他們的功勳,而他則在後方輜重大軍到來後,組成更加龐大隊伍轉而向西……

  龐大隊伍足有二十五萬人,延延綿綿百餘里,自井陘入太原郡,自太原郡北上河套三郡,但在所有人剛鑽入太原郡時,頭頂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無奈之下,董虎只得上奏朝廷,希望可以在太原郡停留至開春,但得到的回信卻讓人極為失望,三公或許惱怒了他強攻下曲陽,嚴令他立即北上,更氣人的是新任并州刺史張懿,不僅不幫忙,還整了五千并州軍看押著董虎北上,氣的他很想試試并州軍的戰力。

  「哼!」

  「張刺史,你給小爺記著了,你們都給小爺記著,有你們跪著求小爺的時候!」

  董虎毫不客氣指著張懿,指著晉陽各大家族大罵,但他再如何惱怒,也只能帶著無數裹著破破爛爛的衣物人群北上,將十餘萬青壯分成十五個波次北上,在沿途砍樹、砸生硬土地挖坑,營建一個個臨時避寒營地。

  北方的寒冷遠不是南方人能夠想像的,自晉陽一路北上,不僅道路難行,更為麻煩的是沿途都是山石道路,很難營建二三十萬可以紮營的營地,即便并州再如何多石炭,再如何伐木、挖土坑努力避寒,每日依然會有數百老弱因寒冷病倒,董虎也愈加沉默寡言……

  二三十萬人剛進入晉陽時,廣宗就傳來了消息,看著斥候大隊長董赤送來的消息後,董虎一個人沉默許久,隨後又將信件內容送給二三十萬的眾多俘虜老人面前,扔到烙了字的黃巾軍萬餘親兵營兵卒面前……

  皇甫嵩沒能在下曲陽擺出十萬人的京觀,卻在廣宗擺了出來,戳屍斬首張角,焚燒輜重車輛數萬輛,沿著廣宗至洛陽一路擺放京觀,擺出近十萬屍體京觀……

  二三十萬俘虜沒有任何憤怒,沒有看向道路旁奮力砸土掩埋的冰冷屍體,只有默默拖拉著無數車輛向北……

  董虎有些不解自己是怎麼了,當日在冀州時,在廣宗,在下曲陽時,他很容易被心頭的一個個京觀激怒,很容易被他人的「造反」點燃自己憤怒燃爆點,可真當「十萬京觀」擺在面前後,他竟突然發現,自己竟沒有想像中的憤怒。

  甚至在看到了董赤送來的信件後,再看到董重送來的遷徙隊伍中冰冷屍體時,也沒了心下的傷感、失落、自責、愧疚……

  他很疑惑,疑惑自己這是怎麼了?

  疑惑,不解,想不明白,一個人放下一切,躲入只有難以行動的老弱婦孺才有資格乘坐的馬車裡……

  想了數日,最後還是讓他想了明白,本就是歷史,本就應該發生的事情,又有什麼可以憤怒的呢?

  想了明白,董虎突然間又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至少他救活了本已是死人的二三十萬人,他和他的兄弟在創造另一個歷史,儘管這很難,儘管眼前的二三十萬漢民可能最終也會死,但他們的死也是有意義的。

  不為國,不為大漢朝,只為了背後的漢民,為了抵禦北方胡蠻侵入的歷史,哪怕他們死光死絕也沒人一個人記著,也是有意義的。

  想明白了,董虎就又成了臨洮咧嘴的羊雜湯的小子……

  二三十萬人艱難向北,每一日都會有百人冰冷屍體掩埋在道路旁,他們被流放了,董虎被流放了,河湟羌王與二三十萬罪民被流放了河套三郡,河湟谷地即將重回大漢朝的版圖,當大雪飄下時,當消息傳回雒陽後……

  司徒袁隗站在閣樓頂層,遙望遙遠的北方,很滿意低頭飲著酒水……

  司徒張溫一臉不屑將董卓的功勳奏表扔到一邊,反而拿起彈劾董卓的信件滿意塞入袖中,鑽入馬車前往宮中……

  司農曹嵩看著諸多討要錢糧清單,諸多免稅請求,看著成了濟南國相的曹操,一臉苦澀……

  光祿勛劉寬躺在病床上,看著手中侄兒送來的信件,嘆息招手兒子,說著讓劉勝潔身自好勸誡話語…

  大將軍想著妹妹的不悅,一臉惱怒從宮中走出……

  「忠臣名士無數,偏偏卻信任一群宦官閹奴,董家子……」

  「哼!」

  何進惱怒憤恨離去,皇帝劉宏卻在宮內憤怒暴吼,定潁……小混蛋送了十萬萬錢,下曲陽送了十五萬萬錢……

  「宛城是南陽治所——」

  「廣宗是賊人張角、張梁的老巢——」

  「錢呢——」

  「錢呢——」

  ……

  董卓倒霉了,被人彈劾貪墨軍資,若不是「些許」功勞,董卓就被關進大牢論罪了,不僅羽林中郎將沒了,河東太守也丟了,又成了倒霉催的白身,但沒過了半個月,他就被司徒袁隗招入公府,任司徒府一從事。

  董卓性子暴躁,怪異的是這一次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悅,與之相反,他反而很恭敬,恭恭敬敬接受了袁隗的招募,正式成為司徒府一從事。

  ……

  皇甫嵩封了槐里侯,食邑八千戶,朱儁增食邑五千戶,劉勝成了清河郡王,曹操任濟南國相、孫堅成了大將軍府掾、劉備成了中山安喜尉……

  有的人因功高升,有的人失落倒霉,有的人被流放,有的人只能被宮廷嬤嬤打手板……但這一切都與董虎沒了太大的關係,儘管他就是被流放的一員。

  十一月底,董虎帶著落在最後的數千病號來到雁門陰館縣時,結果雁門郡太守卻拿著一封朝廷信件甩在他臉上,要他立即領兵救援金城郡,說是什麼屯田大使暫由他擔任。

  董虎那個氣啊……

  「來人——」

  「給咱蓋大印——」

  董虎大手一指,也不管張太守是不是張懿的子侄,生生在臉上留下了個「董」字外,直接將人扔了出去。

  越想越氣,一個幫忙的都沒有,一路上僅因天冷病死的就有五千多人,好不容易跑到了雁門,卻又要讓自己領兵回涼州……

  「娘滴,那韓遂造反與老子何干?」

  「自己拉的屎自己吃——」

  董虎大怒,越想越氣,原本可以幹掉東羌的造反主力,為了挾制自己,非得招降留著禍根,自己費勁巴拉帶著人跑來了雁門郡,竟又要讓自己回去?

  「來人!」

  「給老子把雁門郡搶了!」

  「老子不走了!」

  董虎很生氣,憋了一肚子氣的過萬董部義從大怒,大怒的後果很嚴重,直接把整個雁門郡全搶了,百姓不動分毫,大小官吏、將領全綁著扔了出去,愛去哪去哪。

  二三十萬人是極為龐大的數字,整個并州九郡也才不到八十萬人丁,即便把雁門郡所有縣城都搶了,那也沒辦法安置,也只能在野外用一輛輛大車臨時搭建安置駐地,一路趟著積雪北上的百姓也算是有了些經驗,大車圍在一起,用著木板遮擋寒風,破皮子搭建成一個個帳篷,但這並不能擋著多少寒冷,能夠擋著寒冷的只能是地窖,用帳篷,用火將凍土融化,或是費勁巴拉蠻橫敲開三尺凍土,日夜不停挖出一個個地窖,只有如此才能足夠抗住寒冷。

  自太原郡沿著河谷一路北上,先頭青壯分成十幾個萬人隊,一路不知挖了多少這種坑洞,或是砍伐樹木臨時搭建的避風窩窩,但到了雁門後,尤其是馬邑縣,再挖坑道反而容易多了。

  馬邑縣就是後世的朔方市,在往北就是大同市,這些地方都有很多露天煤,土層淺,很多地方挖上三兩尺就見了黑煤,用煤炭燒雪水和泥,扔到外面一個時辰就是一塊比鐵還硬的泥磚。

  大冬天行軍,還是二三十萬人行軍,凍死的牲口就不說了,僅人就死了五千多人,沒一個不幫忙也就罷了,還他娘地個個陰陽怪氣的,看到韓遂果然造反了後,董虎心下冷哼不斷,不顧并州刺史張懿憤怒,直接搶了雁門郡,挖坑道、建臨時土屋、烘烤被風雪覆蓋的糧食……

  董虎搶了雁門郡,并州刺史張懿大怒,老小子是不敢領兵來攻,只敢向雒陽送一封「董虎造反」的哭訴信,不僅是因為大冬天沒法子打仗,更因為董虎手裡有二三十萬人,二三十萬能艱難跋涉千里的人。

  張懿沒辦法冬日調兵,朝廷同樣沒法子調兵入涼州平亂,而冬日卻是羌人造反最佳時期,可以毫無顧忌攻占涼州各郡縣。

  朝廷送給董虎的調令不清不楚,只說韓遂前往允吾城公辦時,一舉綁了沒幾個兵卒的允吾城,而護羌校尉夏育則前往右扶風,說是來年準備養馬事宜,卻不料金城郡被邊章一舉霸占,將夏育生生堵在了右扶風回不去了。

  黃巾軍造反,朝廷可用馬匹僅有西園三四千匹戰馬,朝廷在八月時就已經傳令夏育養馬,這才給了韓遂、邊章等人可乘之機,當然了,也是他們得知董虎確實帶著二三十萬人前往河套三郡,這才放心大膽造反。

  十月末北地郡先零羌率先反叛,繼而韓遂綁了老好人蔡邕,被董虎屠戮嚇跑到金城塞哭訴的數萬河湟谷地老弱全都跑到允吾城,一副誓要奪回河湟族地架勢,與此同時,枹罕宋建竟然自稱河首平漢王,不僅在枹罕建了王宮,還讓三千積石山馬匪過了河關塞,又跑到允吾城南面幾十里老寨紮營,也是一副要殺入河湟谷地架勢。

  河湟谷地與一串香腸差不多,一段香腸與一段香腸之間有繩結,而這樣的繩結就是一個個谷地之間的狹窄谷道,允吾城就在老鴉峽東側,而老鴉峽就是這樣的戰略谷道。

  允吾城被人搶了,董瑁親領一萬大軍駐紮在老鴉峽西端,與允吾城數萬羌人對峙。

  當然了,韓遂、邊章的目的並不是殺入河湟谷地,而是將跑出河湟谷地且與董虎有仇的西羌送到允吾城,讓西羌與西羌頂牛對峙,將董瑁堵在谷內,不讓數萬董部義從跑出來,他自己則押著老好人蔡邕返回金城,做了東羌造反大將軍,繼而領兵殺入武威、張掖、酒泉、敦煌西北四郡。

  朝廷送給董虎的緊急調令上的信息很少,但董虎卻能看出韓遂、邊章等人的用意,也確實有些佩服這老小子,數萬人堵在老鴉峽東側,即便董瑁有數萬董部義從也很難短時間突破,雙方只能彼此對峙,董部義從出不來,東羌造反者的後路也就是安全的。

  當然了,作為高原羌王的董虎,那也不是沒法子對付老小子,但他憑啥要給自己氣受的人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