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糜竺回到自己躲藏的地方後,就把自己今夜和劉琦談的事情全部都記錄下來,然後讓人給襄陽的劉玉送去。

  糜竺從劉備那裡得到一個教訓,任何的主上都不會完全對自己的手下放心,特別是劉玉這種更加強勢的君王,對臣下的把握度更嚴格。作為臣下的,擅自做主的話,恐怕日後麻煩不斷。糜竺之前自作主張的事情,一定要向劉玉匯報清楚,免得劉玉懷疑他越權。這也是糜竺的自保手段。

  其實不用糜竺匯報,劉玉也是對劉琦這傢伙沒什麼殺心。劉琦的名號也就是劉備有用,但對劉玉來說算個屁,留著和殺掉都是一樣。

  以至於糜竺的匯報到了劉玉手中,劉玉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劉玉覺得留著劉琦的性命也是一件好事,畢竟也算是廢物利用吧,留著他可以彰顯劉玉乃是一個仁德的君王,這買賣還是划算的。

  江東的孫策和周瑜此時正在看著荊州、江東的地圖,討論著江東接下來的情勢。

  孫策的臉色有點蒼白,前段時間他可是硬撐著身體平叛的,雖然經常保持定時吃藥,可是顛簸之下,身上的傷一直沒有好徹底。如今江東稍微好了一點,又要和劉玉抗爭,實在有點無奈。孫策曾經想過自己的時代難道就這麼過去了?

  周瑜不斷地指著地圖上敵我分布圖,一點點給孫策分析道:「伯符,雖然我們已經拿下了烏林,但眼下情況對我江東依然十分不利。荊州的精華都在襄陽與江陵、南陽三地,劉玉已經占據其二,我們江東現在需要做到就是毀掉荊州的水軍,讓劉玉無法繼續南下。」

  孫策聽完後,說道:「我軍能夠和劉玉抗衡的依仗就是水軍,如果劉玉擁有水軍,加上人數的優勢,江東危險了!」

  「就是如此,劉玉氣勢高漲,如果不在他立足未穩之際給他一擊狠的。恐怕我們無法防得住他了。」周瑜慎重地說道。

  「不知道興霸和子義兩人能不能完成計劃。可惜要不是在徐州收了傷,我倒是很希望親自和劉玉會一下!」孫策有點遺憾地說道。

  說完這句話,孫策輕輕地咳嗽起來,看來身體還沒有恢復好。

  周瑜苦笑道:「伯符啊,你這個好勝的性格什麼時候可以改一改。你現在還是先把身體養好了吧,江東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能夠帶兵打仗。」

  孫策能知道自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恢復,只有恢復過來才能帶領江東戰勝強大的劉玉。

  「興霸熟悉烏林一帶的情況,水戰更是勇猛,對付荊州水軍綽綽有餘。子義也是難得的智勇雙全的武將。興霸性格火爆,子義沉穩如水,他們兩人聯手,可以互補。」甘寧和太史慈就是周瑜安排過去的,這一次再次強調了這樣安排的重要性。

  這個時候,一個親兵端來了一碗熬好的藥。

  孫策看到這碗藥,臉色有點苦悶,可他卻一口喝了下去。滿口的苦澀,饒是孫策也難免吐槽道:「這次身體好了,再也不想喝這種東西了。」

  周瑜提醒道:「你要是每次都那麼不小心,這種東西還真的避免不了。」

  孫策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周瑜只是在提醒他,他當然虛心接受了。

  「伯符,咱們現在要面對劉玉,可曹操一點事情都沒有。是時候讓曹操也出點力了。」周瑜說道。

  孫策點頭,說道:「派出使者和曹操聯絡一下吧。咱們完蛋了,曹操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瑜知道這是明白著的事情,於是他們兩人派出了一個使者前往壽春而去,希望與曹操聯手對付劉玉。

  此時的壽春,曹操的心情十分的不好,因為程昱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現在就剩下一口氣吊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掛了。

  曹操那麼多謀士當中,很多都是曹操的手下而已,是主從關係。而程昱、郭嘉都是和曹操類似與朋友的關係。郭嘉放浪不羈,和曹操年輕時候的形象十分像,兩人有著共同話題。程昱則是不同,他是屬於那種不動聲色的人,但卻對曹操最忠心,為了曹操可以什麼東西都不要。曹操軍中大部分的狠毒計策都是程昱出的,可卻全部對曹操十分有利。曹操從來都沒有把程昱當成屬下,當成一個可以託付的好友。

  現在這個好友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曹操內心的痛苦是十分巨大的。他也到了一個身邊人不斷離去的年紀了。

  壽春最好的郎中告知曹操,程昱也就是這麼幾天的事情了。曹操這幾天都待在程昱的身邊,希望能夠出現奇蹟,也有一種想陪著程昱走完人生最後道路的意思。

  曹操不是一個人,郭嘉也跟隨在曹操身後,他對程昱的感情也不淺。程昱之前很看好郭嘉這個年輕人,不知道多少次對郭嘉進行訓斥。程昱惱怒郭嘉整天吊兒郎當、放誕不羈的樣子,好好的一個可以靠顏值和才華聞名天下的大軍師,卻不斷地浪費天賦,程昱是恨鐵不成鋼啊。

  程昱已經躺在床上好幾天了,曹操看著快瘦成乾屍的程昱,嘆息道:「仲德啊,你怎麼那麼狠心啊。」

  郭嘉站在曹操的身後,心中嘆道: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實在太讓人難受了。

  程昱一直陷入昏迷之中,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看到一些東西,但卻無法看清是什麼東西。但是他卻清晰地看到曹操困守壽春,四周都是軍隊,曹操一臉悲切地仰天怒吼。

  或許人在死之前會有一些預感吧。程昱很想去幫助曹操,可是他發覺自己叫不出聲,也動不了。夢中的程昱不斷地掙扎著,從而影響到了身體。

  曹操看到程昱的身體有了動作,心中一喜,程昱這是要醒來了。

  程昱突然間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就看到曹操的臉,緊張地說道:「主公,你快走啊。不能留在這裡啊。」

  「仲德,你怎麼啦?孤什麼事都沒有,為何要離開這裡。」曹操不知道程昱為何如此緊張。

  郭嘉同樣是一臉關切地看著程昱。

  程昱看了一下四周,發現這是在自己的臥室之中,很快就知道自己剛才是在做夢了,可是剛才那個夢實在太真實了。

  只要是夢就好,程昱鬆口氣說道:「主公,剛才在下做了一個對主公十分不利的夢,好在只是黃粱一夢。」

  曹操太感動了,這才是忠心於自己的人,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程昱要不是心裡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曹操,做夢怎麼會夢到曹操呢。

  「仲德啊,你醒了就好,要好好休息才是。」曹操看到程昱恢復了不少精神,心中燃起了希望。

  可程昱不是這麼想的,他病了那麼久,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這時候有點精神,那是迴光返照的現象。

  「主公,在下知道自己的情況。在下的時間不多了,還請主公聽完在下的一些話。」程昱急忙說道,他是掙扎著起來的,可是長時間久臥病床,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差點就摔在地上了。

  曹操急忙攙扶著程昱,看到其如此緊張,柔聲說道:「仲德,你說,孤聽著呢。」

  程昱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徐徐說道:「主公,天下大勢已經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了。除非發生驚天動地的大改變,恐怕這個天下會被劉玉一統。」

  曹操不說話,沉默地看著程昱。

  程昱以前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喪氣的話,他都是鼓勵和支持曹操的,如今他感覺自己要死了,絕對不能讓曹操陷入夢中的那種下場。

  「仲德先生,事在人為,我等不去努力何嘗能知道結果。」郭嘉可不是那麼認同程昱的意見。

  程昱搖頭說道:「事在人為,但也要看天意。如果主公能占據徐、兗、豫三州之地,或許天下之事未可絕也。如今劉玉占據中原之地,要是南下荊州或西向益州,以荊州劉景升兩個蠢兒子,還有劉璋那個廢物是無法擋住劉玉的。一旦這兩個地方被劉玉奪下,主公就再也沒辦法可以抗衡劉玉,最終只有敗亡一途。」

  曹操和郭嘉臉色一青,劉玉攻下荊州的事情已經傳到這裡,只是程昱一直昏迷而不知道。

  程昱何等人也,他怎麼會看不出曹操和郭嘉的臉色有異常,他也睡了那麼久了,很多事情他不知道,於是緊張地問道:「主公,難道劉玉已經拿下荊州和益州?」

  郭嘉說道:「前方的消息傳來,劉玉已經攻下了襄陽,荊州刺史劉琮不戰而降。」

  程昱呆住了,突然對著郭嘉罵道:「你平時不是自詡才智過人,怎麼能夠讓劉玉那麼容易就拿下荊州。郭奉孝,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誤了主公的大事。」

  郭嘉被程昱訓斥得無地自容,這事情真的要怪他,他沒有想出可以阻止劉玉的計策出來,眼睜睜看著劉玉拿下荊州。

  曹操柔聲說道:「仲德,這不能怪奉孝他們,實在劉玉早已經防備好了。孤與孫策聯手阻止都是無功而返。」

  程昱有點無奈了,這天下已經完了,劉玉大勢已成,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了。

  程昱想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握住曹操的手,誠懇地說道:「主公,在下無能,在主公最需要在下的時候,在下卻幫不上忙!」

  「仲德,你好好休息,以後咱們還能和劉玉一決高下。」曹操微笑地說道。

  「主公,在下沒有多少時間了。請聽完在下最後的幾句話。現在擺在主公面前就只有兩條路。一個就是趁著劉玉還未曾一統天下,請主公即刻歸順於他。主公和劉玉交情匪淺,劉玉念舊情,加上主公有歸順從龍之功,主公位極人臣是很簡單的事情。」程昱說道。

  「孤與劉玉雖是好友,要是想要歸順,早就歸順了。如今壽春中還有陛下,孤不能棄他而不顧。」曹操內心不想認輸,他也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沒有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到最後。

  程昱知道曹操的性格,自己剛才那話算是白說了,於是再次說道:「第二條路,請主公派出刺客,殺了劉玉或者其繼承人!」

  曹操有點生氣了,說道:「孤不是那種小人!」

  之前于禁想要刺殺劉玄,曹操最後也是把于禁賣了給劉玉一個交代,因為罪不及家人這個底線是諸侯的潛規則。如果是爭霸失敗了,家人被勝者如何處理是一回事,在沒有分出勝負的時候,專門對付對手的家人,那就破壞了規矩。

  「主公啊,到了這個份上了,您還講什麼仁義道德。天下只有勝者才有說話的權力。即便主公不想,可劉玉及其子弟均是人傑。主公難道就不為自己的子弟著想一下。殺了劉玉,劉玉那邊一定動亂不堪,到時候主公才有可趁之機,才有翻盤的機會。殺了劉玉的繼承人,以劉玉那婦人之仁,肯定會悲痛萬分,無心政事,主公也有機會奪回中原。還請主公三思。」程昱苦口婆心地說道,他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仲德,孤若是敗亡了,那是天意。天意如此,孤又能怎麼樣。」曹操一句話把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

  程昱知道自己說的再多也沒有用,曹操是不會聽的,最後說道:「主公,在下知道你不會這樣做。在下懇請主公三思。在下夢中的場景實在不敢直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仲德,你好好休息吧。孤還有公務在身。」曹操說道。

  曹操知道程昱是為了他好,但是曹操做人還是有底線的。

  程昱無奈地點點頭,他似乎看到了曹操未來的結局。

  程昱最後只能順著曹操的意思,說道:「在下跟隨主公多年,實在是一件幸事。只希望來生可以繼續跟隨主公。」

  「仲德,你別說胡話了。好好休息吧。」曹操柔聲說道。

  程昱微笑地閉上了眼睛,然後一點聲響都沒有。

  曹操突然間感到不對勁,他想到一個十分不好的可能。曹操用手試了一下程昱的口鼻,發現沒有了任何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