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詐?汝能夠想到的,吾為何不能夠想到?」孫權反問呂蒙。
呂蒙有點呆滯,他不解地說道:「那主公為何還答應對方?我軍就算是現在就去哪裡埋伏,難以保證主公的安全。」
孫權沒有立刻回答呂蒙的話,而是來到了自己擺放兵器的架子上,拿起了自己一直都用的配劍,轉過身來對呂蒙說道:「子明,你看這把劍鋒利否?」
呂蒙很奇怪孫權為何這麼問,這把劍沒有出鞘,呂蒙是看不出來的,於是說道:「主公,此劍為出鞘,末將不知其鋒利爾。」
孫權一副教育的樣子,說道:「子明,劍未出鞘,並不意味著不鋒利。而是看用劍的人!」
「主公的意思是士燮就算是想要對主公不利,他也沒有這個膽子?他是不敢拔出自己的寶劍!」呂蒙似乎猜到了孫權的用意。
沒錯,呂蒙答對了。
孫權就是用一把劍來形容士燮。
孫權拔出寶劍,說道:「士燮活了那麼久,當然有著自己的保命手段。士燮年紀大了,或許不會顧慮自己。然,士家子孫眾多,他們跟咱們死磕,士家子弟日後的下場就可悲了。」
呂蒙明白了。交州是士燮一家獨大,這裡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不用說了。壞處的話,一旦失去了統治和權威,其子弟將會過得非常的慘,甚至連傳承的血脈都無法保證。
舉個例子!滿人入關的時候有多威風,滿清末期就有多悲慘。若不是很多滿族人聰明早早就換了漢姓,隱姓埋名,估計改朝換代的時候,滿族人能不能存在還是一個問題。
同樣的,在交州的情況也是差不多。士燮靠著多年的努力已經把交州變成他的一言堂。可這裡面還是有很多巨大的隱患存在。人心總是不足的。交州除了士家之外,其餘人掌握的權力和資源不多。如此一來,這幫人的上升渠道也就停滯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就會慢慢產生矛盾,也隨之慢慢積累,最後爆發出來。
士燮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威懾力將這種矛盾緩解,卻不能治根。一旦孫權再次擊敗士燮,或者兩敗俱傷,士燮都會失去對交州的實際掌握。那對士燮來說是一個災難。
綜合以上幾點考慮,孫權認為士燮不敢對他怎麼樣,而且還有足夠的誠意來和談。
呂蒙現在還不是後世的那個英明的大都督,一時半會還無法完全領會孫權的意思。孫權倒是不在意,呂蒙從跟隨他那天開始,已經做得不錯了,成長得非常快,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子明,汝去安排吧。」孫權揮手讓呂蒙去準備和談之事。
呂蒙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孫權沒有說怎麼安排,可呂蒙也知道什麼叫做防患於未然,該有的埋伏還是要有的。免得到時候孫權猜錯了,呂蒙想要彌補都做不到了。同時為了提防交州軍可能假借要和談,誘使東吳大軍放鬆警惕,隨而派兵偷襲。呂蒙直接來了一個外松內緊的計策,專門給交州軍設置了一個圈套,就等著交州軍過來。
只是呂蒙做了這麼多的工作,特別是預防交州軍偷襲這一項,算是白費了。
一晚上的時間,別說交州軍有來偷襲了,連個外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呂蒙自己就呆呆地等了將近一個晚上。
孫權卻不去阻止呂蒙,畢竟呂蒙要繼續成長起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也就任由呂蒙去折騰了。反正孫權一晚上睡得還是挺香的。
等孫權第二天天亮起來,看到呂蒙就想笑了。呂蒙一晚上沒睡,如今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呂蒙雖然累,可是他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完成了。而之前來使的張芠也隨之前來,給孫權表達了士燮同意孫權的條件,如今已經在等待孫權的到來。
孫權微微一笑,是騎上了戰馬,帶著十個親兵,緩緩地想著惠城外的西湖進發。
呂蒙被留下來統領大軍,以及後續的安排。
惠城外的西湖,山清水秀,湖面上還有不少大鵝在嬉戲,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今天成為了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地方。
士燮已經在西湖邊上的一座涼亭等候,就差孫權來了。
張芠回到了士燮面前將孫權答應和談,並且提出條件的事情都給說了出來。
之前士壹對士燮說要和孫權和談的時候,士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士壹的話,卻全部擊中在士燮的內心之中。
「大哥,孫權這一次不是來和我等死磕的,而是要拉咱們下水。北方的神武朝廷已經消滅大部分的諸侯,如今就剩下大哥和孫策。我交州一直安分,神武朝廷才沒有對我交州動兵。可一旦東吳被吞併了,我交州也只能選擇乖乖地接受神武朝廷的管理。這是我交州的退路。而東吳也知道這一點,他們不會讓咱們安生的。而且東吳現在非常需要有支援,希望有人來分擔他們的壓力。而我交州就是唯一的選擇。如果我們不與孫權和談,那麼孫權就把交州變成東吳最後的生存空間。而大哥就是孫權的眼中釘肉中刺。其實小弟最擔心就是孫權會聯絡交州的土著,那才是威脅我交州安穩的最大隱患。」士壹當時說的就是這麼多。
士燮覺得士壹說得對。東吳如果被滅了,那麼他們臨死就會拉以一個墊背的。和神武朝廷接壤的不僅僅是東吳,交州也是一樣的。如果有交州北上出兵給東吳分擔壓力,那東吳就會輕鬆很多。
這樣一想,士燮就大概知道孫權這次的目的。同時士燮非常擔心孫權會和交州當地的土著聯繫,許諾好處。派人仔細調查之下,士燮居然發現孫權在交州境內招兵買馬,甚至無論是漢人還是交州土著,全部一視同仁接受了。
這樣的舉動,讓士燮感受到了孫權已經和交州土著接觸了。一旦他們達成什麼陰謀與協議,那就沒有士燮什麼事情了。
士燮不得不派出張芠前來與孫權商議和談之事。
之前態度強硬,過了沒多久又要和談,有點打臉的嫌疑。
士燮倒是無所謂了,像他這個年紀,臉皮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士燮唯一擔心的就是孫權不會同意和談而已。
好在張芠匯報,孫權同意了前來和談了。對於只能帶十個人護衛的條件,士燮當然是無條件的答應他了。
當然了,士燮也做了一些應對之策,以防不測!
士燮活了這麼久,對生死看得不是很重要,擔心的是被孫權拿去利用。
今天的士燮傳了一身便服,坐在涼亭之中,有士壹相伴。一張小桌,幾張椅子,幾盤瓜果,僅次而已。
「四弟,你說孫權會來麼?」士燮等了好一會了,對於孫權是否到來有點懷疑。
「孫權先派使者前來,應該不會不來的。」士壹也不敢百分百確定。
其實士壹和士燮更加擔心的是孫權會來,但是帶著大軍殺過來。或者說孫權正在帶著兵馬慢慢潛伏過來。
「兄長,西湖這邊視野開闊,地形不適合行軍,不用擔心孫權會耍詐。」士壹堅定地說道。
選擇西湖為和談之地,可是士壹力主的。在惠城周邊,士壹實在找不到向西湖周邊更好更安全的地方了。交州軍更加熟悉地形,可以進退有餘。
而且士燮和士壹身上都穿著十分珍貴的刀槍不入的軟甲,這玩意可是士燮從南蠻人那邊花了大價錢弄到的,也就只有兩份,今天兩兄弟為了預防萬一,都穿上了。
對方是孫權,士燮和士壹都不敢不防啊。
而孫權為何遲遲未到呢?
主要是孫權放慢了速度,不停地查勘著地形,以防止交州軍可能的埋伏。
和士燮一樣,孫權也擔心士燮耍詐。
經過一番的打探,孫權發現了西湖周邊地形的特點,心裏面明白要想埋伏士燮,或者士燮埋伏自己都是枉然了。
於是孫權加快了速度,終於在士燮快忍耐不住的時候趕到了。
士燮帶來的護衛見到孫權等人騎著戰馬飛奔而來,手中的兵器都亮了出來,做警戒準備。
「哈哈!士刺史抱歉了!本侯來遲了一步。」孫權從戰馬上瀟灑地下來,一步步走向了涼亭。
孫權帶來的人看到士燮這邊亮出了兵器,他們也不含糊,把兵器都是亮出來。
眼看著就要發生衝突,士壹站起來對士兵說道:「都把兵器收起來!」
交州士兵這才把兵器收了回來。
孫權對自己的親兵說道:「你們都在涼亭外等候,沒有本侯的命令,不得靠近!」
對比於士燮和士壹,孫權更為霸氣。只見孫權無視士燮帶來的士兵,直接走進了涼亭,而後大馬金刀地坐在士燮的面前。
士壹和士燮被孫權的霸氣側漏給震懾了一番。
「威彥公,好久不見!沒有想到上次相聚之後,你我又見面了。」孫權隱隱地提起上次士燮和孫權的會面。
那次的會面是兩軍之中,士燮和孫權和談。
這一次又是和談。
士燮嘴角抽了一下,孫權這個年輕人說話怎麼那麼難聽呢?
換做士燮在孫權這個位置上,他說話估計也好聽不到哪裡去。
「武昌侯,今日邀請爾前來,乃是為你我兩軍之間的誤會。」士壹開口,先把今日的事情定一個基調。
孫權臉上笑容很燦爛,說道:「誤會?交州大軍不斷在會稽郡周邊徘徊,不斷試探我軍的底線,這也是誤會啊?敢問先生是何人?居然說此斗角孩童都說不出的話來。」
孫權幾句話就把士壹給嗆住了,的確是交州軍不對在先。
士燮想著自己是不能保持沉默了,於是開口說道:「武昌侯,你我兩家之間是誤會也好,衝突也罷。今日你我相聚,老夫希望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孫權見士燮痛快,他也不含糊了,直接說道:「本侯這次出兵,乃是因為交州冒犯我國在先。如今,我軍勢如破竹,殺到惠城境內。本侯也不是好殺之人,若是威彥公能夠有足夠的誠意,本侯倒是可以回去在吾兄長面前為交州美言幾句。」
孫權的意思很明確了,要想和平,很簡單,拿出誠意出來。誠意夠了,就有和平。不過夠不夠,就得看孫權的心情了。
士燮臉色變得不好看。
「不知侯爺說的誠意是多少?」在這種場合,士壹就要開口了。
孫權平靜地看著士壹,而後說道:「很簡單!完全臣服於我國!」
「仲謀口氣太大了吧!」士燮很是不滿地說道。
完全臣服東吳,那是不可能的。
「口氣大?本侯不覺得!」孫權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說道:「爾交州一直以來都是孤立於中原之外。這種情況持續了這麼多年,是因為天下諸侯都在爭霸中原,沒有人去管你們。這也滋生了你們的野心,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你們今日敢騷擾我國,他日就敢出兵攻打我國。吾孫仲謀可不能讓吳國存在這個隱患。所以你們只有一個選擇,臣服於我吳國!否則,他日想要和談就晚了!」
「呵呵!仲謀,你哪裡來的勇氣!?」士燮臉色有陰沉。
這次的和談將要談崩了。
孫權淡定地說道:「本侯靠的就是無數驍勇善戰的吳國士兵,憑的就是爾等交州軍這等散兵游勇,無法與我吳國精銳一戰!吾今日能夠來到這裡,就是給爾等最後一次機會。若是爾等拒絕,那麼就等著兵戎相見吧。」
沒有勇氣,孫權敢這麼囂張地來到這裡?
士燮緊緊地握著拳頭,在他這個年紀,本來是應該修身養性的,今天卻被孫權給激怒了。
孫權倒是很淡定地拿起一個新鮮的果子吃了起來,似乎把這個果子當成交州,狠狠地咬了一口。
在孫權的眼中,士燮這個老東西顧忌的東西太多了。孫權不把士燮逼到絕境,士燮是不會做決定的。
氣氛變得十分沉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