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在年前送了一船白紙到對岸,和他有聯絡的那家商人一番倒騰,賺了不少的錢財,故而在年前備了份厚禮,讓人送到了魏延的府上。
魏延是奉命與對方勾勾搭搭,自然沒什麼忌諱,毫不客氣的將東西全部收下,又和對方吃吃喝喝,順便展望了一下未來,定下了之後若干年的發展計劃,當然,也立了文書字據。
最後,雙方可以說是賓主盡歡,但是,只過了兩天,對方居然再度登門,魏延奇怪,見面之後,對方叫他屏退下人,將之前簽的文書拿了出來,魏延一看就傻了眼。
明明魏延是和對岸那姓王的商戶簽的文書,今日再瞧,另一邊的名字卻成了袁譚。
魏延如何不知道,自己這是被人給下套了,非常生氣,立刻拔劍,做勢要殺人,可人家也不慫,一臉傲然的告訴魏延,說另一份的字據上也是如此,魏延敢殺他,袁譚就會把字據送到荊州,讓魏延看著辦。
然後魏延就頭疼了。
被李易懷疑,這點魏延自然不擔心,可問題是,這樣的變故並不在李易的計劃之內。
魏延固然可以假意屈服,來一個無間道,但無間道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看出破綻,而且魏延也不知道李易會什麼時候對河北動手,時間上也是一個問題。
正是因為無間道的難度太高,李易才選擇讓他們借用紙張從商路上入手。
然而,袁譚的使者,卻是對魏延勢在必得。
按照使者所言,袁譚英明神武,發現了平原那邊的市面上忽然多了許多的紙張,立刻判斷出其中有異常,一番查探,就確定那王姓商賈之家,之後順路又尋到了魏延的身上。
袁譚並沒有想過魏延往河北賣紙是別有圖謀,相反,結合魏延之前的經歷,先敗於顏良之手,被李易貶官,雖然被陳登再度提拔,但依舊是失寵的狀態,多半對李易心生怨恨,這也與魏延賣「違禁品」的行為對得上,於是,袁譚派出使者拉攏魏延。
了解了袁譚對自己的態度之後,魏延本來還想先糊弄過去,結果對方卻是非常不客氣,張嘴就要求魏延拿出青州,甚至是兗州的布防圖出來,以此作為投名狀。
這些東西太過緊要,魏延根本不可能拿出來,而且偽造也不行,對方很容易就能試探出真偽,那樣反而更加不美。
左思右想之下,魏延只能大義凜然的拒絕了對方的拉攏,不過那使者也是個橫的,臨走還在說什麼讓魏延小心,勿謂言之不預也。
魏延當時是真的想殺人,但還是忍住了,將對方轟走,然後當天晚上悄悄找到陳登,將此事說了出來。
陳登又喊來了周瑜和霍峻,幾人一番商議,全都認為這件事並不嚴重。
對袁譚來說,如果魏延真的能夠成為他的棋子,作用絕對非比尋常。
所以,縱然魏延現在不配合,甚至態度惡劣,袁譚也不會輕易放棄,更不至於將魏延給賣掉,壞了李易的計劃,因為這頂多就是噁心一下李易,甚是還在某種程度上幫助李易排除隱患,對袁譚自己並沒有絲毫好處。
如此推斷,袁譚的反應肯定不會太激烈,所以,魏延只要適當的保持一個強硬的態度就可以了,說不定袁譚哪天著急了,就會送一個相對於寬鬆的條件給魏延,到時候再談,不管是做什麼選擇,魏延都能掌握相當的主動。
魏延聽了陳登等人的剖析,感覺非常有道理,也就不慌了,然而他麼想到的是,剛過年還沒幾天,外面傳出留言,說他魏延不知悔過,居然再添新錯,違反禁令,偷偷往河對岸售賣白紙。
魏延當即就不淡定了,雖然倉促之間沒查到消息來源,但基本可以確定,這是袁譚那邊放出的消息,也就是對他的警告。
魏延非常頭大,只能再一次找上了陳登,讓這些人幫他出主意。
陳登安慰道:「文長不要擔心,今次的事情雖然突兀,也的確有些影響,但正如上一次我們議出來的,袁譚不可能真的徹底惡了文長,這次的事情多半還是試探,文長若是就範自然是符合袁譚心意,縱然不願,他們也不會將事情做絕,相反,這次之後的手段就會比較委婉了,或者說,是用鈍刀一點點的來,希望慢慢的斷了文長的後路,然而,對於文長來說,這些問題其實並不是問題。」
陳登很是從容淡定,說話不緊不慢,非常符合此時青州刺史的身份,然而,魏延作為事件的中心,卻是有些心憂,不安道:「可萬一那袁譚當真不管不顧,屆時我個人名聲是小,壞了主公大事該如何是好?」
「放心,放心,袁譚剛剛回到青州,正是重新聚攏威望的時候,而袁家又素來自詡仁義,若是他拉攏你不成,便直接要借主公之手害你性命,這算是什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過去也就罷了,袁家勢大,可現在,呵呵,能用霸道手段的,天下也就只有我們的主公了。」
魏延恍然,低頭思索著陳登的話,渾然沒注意陳登的視線在往周瑜的身上瞟。
這麼大的事情,李易怎麼可能會把砝碼全壓在魏延的身上,一旦魏延有了差池,後面很快就會有周瑜頂上,而且,還會讓對面的袁譚知道,魏延其實是陳登的人,周瑜也是陳登的人,陳登的目的只是想賺錢而已。
雖然多了一個名義上的陳登,這一看影響不大,其實卻是基本斷了袁譚拉攏的念想,因為陳登位置夠高,袁譚不可能給出更好的待遇來引誘,而且,相比讓一個一心賺錢的陳登在青州,遠比換一個更加激進的對手要好的多。
所以,陳登的淡定是有底氣的,而魏延,就有點賭運氣的成分了。
只是,這些魏延全都不知道。
琢磨了片刻,魏延感覺陳登說的有道理,而且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應對,無奈點頭道:「只能這樣了,唉,本以為這種事是個輕鬆的活計,可真的做起來,糟心的很吶!」
陳登幾人全都笑了起來,周瑜給魏延倒上一杯酒,笑道:「固然心累了些,但此事若成,文長就是北上的第一功臣了,划得來的。」
魏延心裡頓時一熱,周瑜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如果計劃順利,他第一個打過黃河,幫李易在河北站住腳跟,這份功勞恐怕不亞於取了袁紹的腦袋。
幾個眨眼的功夫,魏延覺得自己不那麼委屈了,反而還笑了一聲,問道:「這麼說來,袁譚很快還會再度派人與我聯絡,那我就繼續回絕?」
陳登頷首說道:「回絕自然是要回絕的,但是,白紙上的事情還要繼續,不然對岸布防太難把握,我料袁譚應當也不會拒絕,因為此事對他無害,而且上次青州兵敗,袁紹有沒有對他做出實質性處罰,袁譚想穩住人心,肯定也需要政績來表現一二,他對文長格外在意也是因此,所以,除非是在萬不得已,他肯定不會真的與文長撕破臉。」
「而且,我所料不差,那些流言很快就會平息,然後袁譚的使者就在這一兩日之間。」
陳登話音剛落,一個侍者走了進來,對著幾人行了禮,說道:「使君,魏將軍府中管事求見,說是有急事要知會魏將軍。」
陳登眉頭一跳,笑道:「果然,這就來了。」
魏延抓抓腦袋,旋即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說道:「那我這便回去了,那鳥人,等過了河北,我非要親手砍了他不可!」
陳登將魏延送出書房,跟著周瑜與霍峻也告辭,然後陳登回到書房,將這次的事情盤算了一陣,確認無誤之後,搖搖頭,低聲道:「袁家啊,不過如此了。」
……
數日後,遠在荊州的李易,收到了陳登的密信,其中詳細述說了青州的情況,不出預料的,袁譚果然捨不得與魏延撕破臉,最終雙方維持了一個既沒有聯手,卻又在商業上勾勾搭搭的古怪關係。
對此,李易稍稍有些在意,因為魏延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早有授意,換了其他將領,搞不好還真被袁譚憑藉那個把柄給強拉過去了。
雙方交鋒,實力強的一方自然是希望正面硬碰硬,而實力弱的,只要不是徹底沒了鬥志,肯定會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棋盤外,尋找一些出奇制勝的手段。
這讓李易很是警惕,也有心將攻略河北的事情提前,但糧草方面還需要準備,西涼也需要有一個可以讓他放心的結果,於是,李易最終只能暫且壓下了北上的衝動,去信讓黃忠與陳登加強守備,同時,密切關注河北的局勢變化。
很快,時間進入二月中旬,朝廷使者如李易所願,任命閻柔為烏丸使者,而閻柔也沒有讓李易失望,果然沒有從漁陽抄公孫瓚的後路。
但是,這次河北戰事的結果,卻是大大的出乎的李易的預料。
在袁紹帶兵北上之後,雙方起初還算是平手,但很快,因為糧草補給等等諸多原因,公孫瓚馬上就陷入了劣勢,好在張燕所率的黑山黃巾也參合了進來,襲擊了常山一帶,袁紹分身乏術,局面只能繼續僵持。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了二月,在二月初五的時候,位於袁紹後方的張遼所部,意外遭遇了公孫瓚主力的突襲,損失慘重,張郃本人都險些身死陣中。
這一陣袁紹方面損失很大,但公孫瓚卻沒有得到最終的勝利,因為在公孫瓚領軍回撤的時候,遇到了早早埋伏的麴義的伏擊,折損更甚,公孫瓚帶著殘兵逃脫之後,根本無力再戰,直接撤回了幽州。
而袁紹因為後路被抄,大軍斷了供應,也無法追擊,只能撤回了鄴城。
這件事情說起來就是一場簡單的偷襲與反偷襲,可無論是黃忠陳登,還是袁譚身邊的二五仔,全都在書信中為李易做出推斷,張郃的慘敗其實是被人算計了,最大的可能是麴義對袁紹不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乾脆直接與公孫瓚合謀,讓公孫瓚通過他的防區,這才打了張郃一個措手不及。
至於之後麴義為什麼又攻擊了公孫瓚,那就更簡單了,麴義一直都對幽州有覬覦之心,這次先借公孫瓚之手來打擊袁紹威望,然後再趁著公孫瓚志得意滿的時候對公孫瓚發難,如果一切順利,說不定就能將幽州占了去。
只是麴義運氣不夠好,最終讓公孫瓚跑了,但即便如此,麴義在河北也很是漲了一波威望。
黃忠與陳登的來信說只是分析,可孔順就跟乾脆了,直言大公子放話要殺麴義,河北恐有大變,請李易斟酌。
了解了這些之後,李易很是幸災樂禍,雖然他也不喜歡麴義這種人,卻不妨礙他給袁紹添堵,於是,李易叫人寫了一封信給麴義,說是袁紹已經知其算計,麴將軍近日可能有殺身之禍,請他務必小心,千萬不可孤身面見袁紹,否則將軍性命不保。
這封信最終會產生怎樣的化學反應,李易說不清,但他也不在乎,反正不管成不成,麴義的事情對袁紹都是一個很嚴重的打擊。
原本歷史上,袁紹能輕易幹掉麴義,是他的威望足夠高,事業一天一個台階,可現在他卻是不斷的在走下坡路,這種情況下袁紹殺了大將,甚至想殺沒殺成,估計不用李易出兵,冀州就先內亂了。
在河北的事情之後,魯肅與許褚也從西涼出使歸來,順路也給李易帶了兩位新夫人回來。
對著兩人的出使,李易自然是讚賞加肯定,可對於那兩位新夫人,準備來說是馬雲祿,李易卻是有些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
就在魯肅回來的當日,被李易冠以上供天子之名的聘禮,已經從兗州送入了司隸,這代表著對馬家陰謀開始。
雖然在態度和決定上從未有過動搖,但李易心裡明白自己這事做的是多麼的不地道,即便是他,心裡也是有羞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