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此事不怪你,反倒是讓你受了委屈,起來吧。」
李易上前,親手把趙大扶了起來,雖然趙大不是什麼「名人」,各方面也算不得多優秀,可他足夠忠心,又擔負著李易護衛的重要工作,對於這樣的人,李易還是很願意表示寬容的。
「主公……」
見李易不責怪自己,趙大非常愧疚,事到如今,他多少也明白了呂布對他發難的緣故,就是因為他去找了高順,所以,他是真的害怕李易責罰他,不再用他,哪想到李易不但不怪他,還如此安慰他,這叫他如何受得起?
李易見趙大的模樣,笑笑道:「呂布之事,小事罷了,你且去找神醫看一看,莫要留下什麼暗傷,然後好好休養一些時日,之後還有要你出力的地方。」
「是,主公!」
趙大感動的都有些哽咽了,對著李易深深一拜,然後緩步退到門口,這才轉身離去。
趙大一走,李易臉上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以往他砍孔融使者的時候光顧著痛快了,其他沒啥感覺,現在輪到他自己的使者挨打了,這才切身體會到使者跟自己臉面的關係。
而且不光是李易,他的那些下屬也是如此,特別是那些武將們,想要提議給呂布一點教訓的不在少數,只是考慮到李易維持兗州局勢的計劃,又讓他們不得不壓下這個念頭,於是,一時間不少人愣是被憋得臉色發紅,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荀攸左右看看,笑道:「主公志在天下,將來與呂布難免有所爭鬥,而之前呂布與主公關係有疏遠之兆,但只是兆頭,並未出現在明面上,可他今次打了主公使者,而主公往日又對他多有指點幫助,呵呵,說呂布此舉是忘恩負義也不為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住,只看呂布如此行事,縱然能在兗州逞一時之強,卻是難以長久,一旦兗州有變,他難免還是要求到主公頭上,到時候,還不是任憑主公拿捏,更何況,嘿嘿……」
頓了頓,荀攸的臉上忽然多了幾分猥瑣,嘿嘿笑道:「屬下聽徐將軍說的,呂布有一愛女,與主公可是老相識呢……」
徐晃聞言險些嗆到,沒好氣的看了荀攸一眼,心想這些文人做事沒有節操,二話不說就把他給賣了。
至於旁人聽了荀攸的話語,原本的氣憤忽的就消散了,然後看向李易,目光很是玩味曖昧。
李易心中很是無語,沒想到荀攸給他扯到這份上面,當即就想大義凜然的來一句「你們把我當什麼人了」,可想想自己的作風,終究還是底氣不足,乾脆而哈哈笑道:「好,既然先生這般說,那麼到時候這件事情就交給先生了。」
荀攸一愣,旋即嘴角微微抽搐,苦笑道:「屬下記下了。」
其實不光是荀攸記下了,在場其他人也都記下了,不過,他們記下的可不是荀攸的調笑之語,而是呂布的冒犯之舉,現在沒工夫,也不能跟呂布計較,大家只能把這事攢著,等將來真的計較的時候,可不是一個小姑娘就能了事的。
眼看大廳中的氣氛緩和,李易舉了舉杯,問道:「適才有人通報,袁術使者求見,諸位,有什麼看法?」
蒯越笑道:「無非是大敗之後袁術心生畏懼,想要求和保命罷了。」
李易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蒯越好奇道:「不知主公有何打算?」
李易笑道:「求和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前提是袁術退出揚州。」
眾人一怔,沒想到李易心這麼黑,但很快便笑了起來,覺得李易的態度強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這兩天李易的大營從鍾離搬到了陰陵,同時,之前的戰果也統計了出來。
之前幾戰之中,李易麾下的三萬大軍盡數出動,最終傷亡減員不到三千。
而袁術那邊,在前線共布置約三萬兵馬,其中具體傷亡數字不好估計,但最後統計下來,李易共得降卒將近兩萬,剩下的多是陣亡或者重傷,只有極少數人馬逃散。
換個情況,兩萬的降兵可能比較難以消化,甚至成為負擔,但這些降兵都是揚州的本地百姓,對袁術的忠誠非常有限,而李易獲勝之後也沒縱兵劫掠百姓,反而第一時間派出官員安撫民心,維護城池秩序,故而李易雖然出兵揚州,但無論是百姓也好,還是士兵也罷,對李易真的沒有太大的牴觸心理,不然李易根本收不下那麼多的俘虜。
於是李易把那兩萬降兵按照籍貫分開,與他麾下同籍貫的揚州軍卒編在了一起,這些人都是老鄉,甚至還有不少都是認識的,一番接觸之後自然感慨良多,那些揚州籍的士兵又說了李易的各種仁義之舉,讓那些降兵感覺跟著李易靠譜,是以收編俘虜的工作雖然還沒有徹底完成,但完全吃下那兩萬降兵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此外,張遼那邊也傳來消息,告訴李易他還沒動手,那個劉勛就被他給嚇到了,若不是李易之前有向張遼交代,讓他千萬小心,務必求穩,不可冒進,不然張遼現在就算不能打下豫章全境,但拿下治所南昌真的是問題不大。
吳郡那邊,勢力較大的嚴家兄弟也給李易來信示好,送了些禮物,隱約有投靠李易之意,只是他們的投靠是有條件的,大約就是希望李易可以讓他們掌管吳郡,其實就是想在吳郡當土皇帝。
對於嚴家兄弟的請求,李易讓徐庶寫了一封透著善意,但具體又有些模稜兩可的信給回復了過去,算是暫時安撫嚴家兄弟,至於將來嘛,在他的地盤上當土皇帝,李易還要不要面子了?
結合種種情報信息,李易現在的形勢已經是一片大好,縱然將來難免會有惡戰,但在這種情況下,袁術想跟李易和談,除非是「淨身出戶」,不然別想脫身。
眼看眾人神色之間都是贊同之意,李易這才吩咐道:「來人,請楊長史進來吧。」
隨著李易命令傳下,不一會就有侍衛領著有些不安的楊弘走了進來。
楊弘低著頭,走路時下意識的放輕腳步,當日他對袁術說此行有五成把握,可一路走來,看了自家兵將的面貌,入城後又見了李易這邊的精銳,還不等他見到李易,心中的把握已經不剩三成了、
隨著心思不斷轉動,楊弘走到大廳中央,對著李易躬身拜道:「揚州牧麾下長史楊弘,今奉我主之命,特來拜見襄侯。」
說著,楊弘雙手呈上袁術的信件和禮單。
「你我也是舊識,楊長史無需多禮,而且路途辛苦,且先用酒水吧。」
李易並沒有仗著自己如今得勢,就故意冷落楊弘,反而親自上前接過了書信和禮單,又領著他在主位邊上一個新加的位置坐下。
「多謝襄侯。」
楊弘再次躬身致謝,然後這才抬頭認真打量李易,這一看,雖然李易還是如原本那般年輕,與上次相見時幾無變化,可言語動作之間的風采卻是遠甚往昔,談笑間盡顯溫和大氣,隱隱透著尊貴,哪怕他如今與李易乃是敵對關係,也不得不在心中讚嘆一聲好風采。
但馬上楊弘就想起了還在壽春臥病的袁術,兩人一個如旭日朝陽,蒸蒸日上,一個卻是日薄西山,晦暗無光,兩者對比之下,楊弘竟是忍不住想要落淚。
李易見楊弘神色有異,心有猜測,但也不能確定,便為他斟了杯酒,問道:「許久不見,袁使君可還好?」
楊弘聞言,定了定神,目光往大廳末端瞥去,只見雷薄與陳蘭兩個降將赫然在列,心知袁術的病情恐怕已經不是秘密,暗嘆一聲,隨後說道:「有勞襄侯掛懷,我主前些時日身體略有不適,不過如今天氣轉暖,身體已是大好,若非兩軍交戰之故,襄侯來到揚州,我主必然親自款待。」
李易笑了笑,他可是詳細問了袁術的情況,而且還請華佗做了推測,最後華佗雖然不能斷定袁術得的是什麼病,卻是說袁術十之七八已經病入膏肓,若是安心調養還好,不然怕是很難撐過下個冬天了。
所以,楊弘說袁術身體大好什麼的,純粹是蒙人的,不過李易也不點破,他現在辦事除非遇到孔融招人恨的那種情況,其他時候都是比較客氣的,最起碼錶面上是這樣的。
李易笑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嗯……前些時日我在徐州得了兩支百年老參,我用不著,不如就請楊長史轉交袁使君,算作回禮吧。」
說著,李易往那禮單上看了一眼,不過其中具體內容他並不是很在意,反正打下揚州之後,袁術的好東西全都是他的。
「襄侯客氣了,弘代我家主公謝過襄侯盛情。」
楊弘對著李易道謝,李易只是笑了笑,便開始對著楊弘勸酒,起初楊弘盛情難卻,飲了幾杯,可眼看著李易沒有談正事的意思,他卻是不得不主動開口了。
「襄侯,請!」
向李易敬了一杯酒,兩人飲下,楊弘忽然長嘆一聲,然後以衣袖擦拭眼角,看上去仿佛是落了淚。
李易見狀,好奇道:「楊長史這是怎地了,難道是李某招待不周,怠慢了長史?」
楊弘搖頭道:「非也,襄侯盛情,楊某感激不盡,只是想到如今兩家關係,楊某卻是擔心將來怕是再也不能與襄侯暢飲,是以傷心落淚啊。」
李易聞言心中好笑,淡定的表情差點維持不住,畢竟他與揚州那些人雖然全都認識,但交情真沒什麼,仇怨反倒是不少,楊弘這話完全就是應拉關係,不過當李易目光瞥向在場其他人,卻發現他們全都正襟危坐,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這讓李易暗暗吐槽,隨後也一本正經的嘆息了一聲,仿佛很認同楊弘的話。
楊弘繼續道:「襄侯與我主之間其實並無仇怨,相反,我主對襄侯才華多有讚譽,襄侯亦曾相助袁家在洛陽脫身,說來,我主與襄侯兩家交往深厚才是。」
李易點點頭,但沒開口,因為他心裡的主意雖然已經打定了,可文人話里的坑太多了,他不想被楊弘給套進去,面得到時候丟面子。
李易不出聲,楊弘卻不能聽,只聽他接著說道:「袁家四世三公,皆為忠義之士,我主也是一心報國,不然當初也不會召集天下英雄討伐董卓,這些襄侯都是知道的。」
楊弘觀察了一下李易的臉色,發現看不出來什麼變化,便目光低垂,輕聲道:「一年之前,我主一時糊塗,出兵荊州,雖為襄侯戰敗,但事後心中卻是不怨襄侯分毫,反而多有感激,因為正是襄侯及時出手,這才未讓我主鑄成大錯,楊某在這裡代我主謝過襄侯。」
李易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心中好生驚嘆,暗道文人的節操果然不能當回事,楊弘居然說袁術感謝他,而且還臉不紅心不跳,當真是厲害。
楊弘對著李易深深一拜,然後起身道:「之後我主連日反思,痛定思痛,便向天子上書請罪,甘願領死,但天子雖然年幼,卻是極為寬宏,念及袁家歷代功勳,不但免了我主罪責,還讓他繼續管理揚州,天子如此,我等之幸,天下萬民之福啊!」
說罷,楊弘落下兩顆眼淚,然後轉身,對著長安的方向就是深深一拜。
按說此時李易這邊的人多少也應該有些表示,不過李易只是品酒,根本沒有多餘動作。
楊弘見自己的表現沒能帶動李易,雖然遺憾,卻並不意外,畢竟李易在他心裡也不是什麼忠臣,於是,楊弘行禮過後,轉過頭來注視著李易,目光誠懇道:「襄侯,如今我主與襄侯同為漢臣,又何必再興殺戮之事,使百姓遭受無辜苦難?」
李易搖搖頭,放下酒杯,臉上做出一副很遺憾的樣子,說道:「干戈之事,非李某所願,實在是天子任命我為征南將軍,讓我進軍揚州,之前因為種種事宜多次耽擱,心中已是萬分惶恐,如今既入揚州,又豈能輕言放棄?畢竟這可是天子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