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深秋的夜風已經吹得不少將士,忍不住不時地搓手跺腳。
可光著腳踩在冰涼地面,身上也僅僅披著一件單薄外袍的曹操,內心卻是火熱之極,甚至比第一次成親入洞房之時都還要火熱。
很快,一路急行,氣喘吁吁地衝到了寨門處的曹操,看到了那站在不遠處側身仰望星空,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按在腰間佩劍,盡顯名士氣度的許攸。
霎時間,曹操那一張原本輪廓分明的面部擠出了一個燦爛且熱烈的笑容,雙手攤開,大步地主動朝著許攸迎了上去,高呼道。
「操正疑惑為何半夜有喜鵲在帳外叫喚不止,讓吾遲遲難以入睡,原是吾友子遠兄到矣。」
許攸聞言,這才活動了一下那凍得有些發麻僵硬的身軀,不急不緩地轉過身來。
然而,當許攸看到曹操那燦爛的笑容以及僅簡單披了一件外袍的裝扮,不由得頗為驚訝。
原本,許攸還有些擔心這氣量狹隘又生性多疑的曹阿瞞即便沒有拒絕接見自己,怕也會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試探一下態度與用意。
可許攸都沒想到的是,曹操居然一副即將就寢的模樣親自到此相迎。
也正是這一愣,令許攸沒有第一時間地依禮向曹操行禮。
曹操見狀,臉色未有變化,走至了許攸的面前後,主動行禮道。
「子遠兄數月未見,身體安好否?」
這一刻,許攸體會了多年未曾在袁紹處感受到的禮遇,讓許攸一時深受感動,連忙回禮。
也就在許攸低頭回禮之時,方才發現曹操居然是光著腳。
「孟德何故赤腳而行?」
「蓋因聞子遠到訪,心中激盪,走至半途方才想起鞋子,為免子遠兄等得焦急,在營寨外受了冷風,也便沒有回頭整理衣冠鞋帽。」
說到這裡,曹操面露幾分恰到好處的尷尬羞愧之色,拱手道。「失禮之處,還請子遠兄見諒。」
許攸的眼眸微微顫動,險些掩蓋不住失態的衝動。
此時,許攸不禁回想起袁紹的種種不堪以及對待自己的輕視,再拿來與如今禮賢下士的曹操對比,讓許攸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早知當初不如投效曹操的感慨。
而將許攸掩蓋不住的微表情盡收眼底的曹操,心中一動,不等許攸開口,便側身讓過道路,相邀許攸入內敘舊。
本就抱著投奔曹操心思而來的許攸,自然不會拒絕,表面依然維持著往昔的名士氣度之餘,與曹操並肩而行地入了營寨。
曹操見此,心中隨之大定。
許攸這孤身前來拜訪,意圖本就令曹操感到意味深長。
而如今許攸孤身與自己入了曹營,即便許攸未有變節之心,曹操也能以此徹底拿捏住許攸。
否則,此事一旦傳入袁紹耳中,必不能容許攸。
緊接著,曹操為許攸引路入曹營之餘,卻是有意地將許攸往著軍中精銳所駐紮的營地走去,不時地為許攸介紹,以示大軍雄壯。
只是論精銳,曹操倒也從戰火中磨鍊出了不少精銳老兵,但真正的當世強兵,在曹操軍中的數量卻是屈指可數。
因此,曹操故作輕鬆地帶著許攸全部轉了一圈駐紮著精銳的營地,卻也不忘解釋這些僅僅是其中一部分,然後才將許攸邀請到了軍帳之中品茶。
在一番熱情的客套過後,曹操看似漫不經心地詢問道。
「此前子遠兄不是在本初麾下效力?此番莫非是替本初來充當說客?」
許攸搖了搖頭,答道。
「孟德有所不知,袁紹暗恨我此前大力主張與孟德結盟,欲殺我,故只得辭官歸隱。」
「如今我已是一介白身,正準備離開冀州,這才順道前來拜訪孟德。」
曹操心中狂喜,臉上卻是流露出惋惜之色,道。
「子遠兄實乃大才,智謀與國士侯相比也可一較高下,本初怎如此胡塗?」
頓了頓,曹操又給許攸倒滿香茶,道。
「操無意提起子遠兄的傷心事,勿怪勿怪,今日只談風雪,不談公事。」
旋即,即便曹操已是頗為焦急,但卻是不急不緩地與許攸敘起了舊,談論年少情誼,直至曹操順口地問了一句。
「子遠兄,操這甲士雄壯否?與本初相比,如何啊?」
許攸姿態瀟灑地品著茶,隨口答道。
「孟德勿怪,若就事論事,不談先登死士,便是與大戟士相比都大有不如。」
這讓曹操的臉色隨之微變。
許攸卻似乎眼睛都沒有抬一下,接著說道。
「不瞞孟德,此前袁紹乃是心有顧忌,又不願讓先登死士與大戟士等強兵損耗在此,所以對於界橋的進攻是始終留有餘力。」
「如今,豫州袁公路已被國士侯率兵圍困於汝陽城內,窮途末路在即的消息傳至,袁紹今日已下定決心,將不惜代價都要儘快攻破界橋。」
「不知孟德準備如何應對顏良文丑張郃麴義四庭柱,以及抵擋先登死士、大戟士的攻勢?」
(PS:高覽已被趙雲陣斬,由麴義補上河北四庭柱的空缺。)
曹操品茶的動作一頓,神色如常地答道。
「用兵之道,在於用謀,河北四庭柱雖勇,先登死士與大戟士或強,但操亦有良策破之?」
「哦?」
許攸輕笑出聲,道。「吾視孟德為摯友,深夜到訪告之此事,既然孟德胸中已有定計,那倒是怪吾多事了,告辭。」
說罷,許攸佯勢就要起身離去。
曹操連忙勸阻,答道。「子遠勿怪,實則操確未有破敵之策,只能抵擋三五個月。」
「當真?」許攸再問。
曹操再度改口答道。「一個月,綽綽有餘。」
「不足一月,必降大雪,如此孟德也無憂矣,吾也能安心離開冀州了。」
許攸說罷,再度欲拱手告辭。
而在這般來回的試探下,曹操也明白了許攸必有良謀,不再掩飾,答道。
「若本初傾盡精銳強兵來攻,如今清河水少,吾怕是最多只能依仗界橋抵擋十日,心中正苦悶難當。」
「若子遠有良謀可教,操必銘記此恩,與子遠共富貴。」
許攸等的無疑就是這句話,答道。
「明公一味以孤軍抗敵,取死之道也,唯有以奇謀速勝之,方能反敗為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