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一艘破船

  在劉琦怒視著孫乾之時,一旁的蒯良接話道。

  「何為親者痛,仇者快?」

  孫乾昂首道。

  「且不說劉荊州為江東孫伯符所殺之事乃是益州放出來的消息,是真是假尚且不知,焉知是否為益州離間荊揚兩家的奸計?」

  此言一出,幾乎是瞬間就讓在場原本對孫乾表露出義憤填膺的眾人冷靜了下來。

  眼下,襄陽所知的消息,除了進入巴郡的荊州大軍遇伏全滅是確切可信的外。

  事關劉表為孫策所殺的情報,還當真是從一些別的渠道傳出來。

  儘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蒯良開口道。

  「少主,此言確有幾分道理,主公到底是為何人所殺,萬萬不能偏信一家之言,尤其是益州所說就妄下定論,繼而與揚州的劉皇叔交惡。」

  劉琦此刻也是漸漸地冷靜了下來,連忙放下手中佩劍向孫乾致歉,又親自邀請孫乾上座。

  至此,原本緊繃著的氛圍方才平復了許多,不乏適才那劍拔弩張的狀況。

  孫乾入坐後,更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茶,方才讓狂跳的心臟平緩了些許。

  而待眾人相繼重新落座後,劉琦強忍著悲痛,向孫乾開口問道。

  「公祐先生,這麼說劉皇叔未曾下令謀害我父?期間都是劉焉那賊子的奸計?」

  身為大儒弟子,孫乾或許樣貌不算出眾,但卻自有一番讓人心折的名士風儀,拱手答道。

  「我主乃仁德之君,歷來與荊州交好,與劉荊州更是同宗兄弟,此前為平緩益荊兩家矛盾,更是費盡心思,又怎麼可能會行那謀害劉荊州之事?」

  劉琦聽罷,也是不自覺地微微頷首。

  畢竟,別的不說,益荊之間戰事持續至今已有數月,袁術都已經派兵打到了襄陽城下,劉備卻始終沒有絲毫動兵進入荊州境內的動向。

  且劉琦也清楚劉皇叔除了不斷讓孫乾不遺餘力地嘗試說和益荊兩家停戰外,甚至還一直在壽春方向與豫州交戰,試圖為襄陽減輕壓力,逼迫袁術退兵。

  君子論跡不論心。

  人心難以捉摸,劉琦也捉摸不了旁人之心,但依劉備所行觀之,卻是無愧仁德宗親二字。

  不僅僅是劉琦,在場的其餘荊州文武,不自覺地微微頷首表示認可的也不在少數。

  「這麼說來,確是益州奸計無疑,為的便是誘使荊揚兩家交惡,讓如今風雨飄搖的荊州再痛失一臂助。」

  蒯良也是適時地表達著自己的意見,這讓孫乾忍不住悄然看了蒯良一眼。

  蒯越蒯良二人,孫乾有所接觸,知其二人智計不凡。

  『只是,為何蒯良會屢屢開口助我?』

  孫乾心中有些不解。

  傳回襄陽的情報,孫乾也是一清二楚。

  荊州軍全軍覆滅不假,但襄陽也知曉了巴郡棧道似乎遭到了嚴重損毀一事,只是襄陽還不知巴郡棧道損毀的原因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以蒯良之智,理應知道益州無力圖謀荊州的情況下,傳出這些假消息的意義不大才對。

  旋即,孫乾轉念之間,也就隱隱猜到一二了。

  荊州主力盡沒,袁術兵臨城下,僅憑襄陽能夠在外無援軍的情況下抵擋豫州大軍嗎?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在這種情況下,荊州唯一的依仗便顯而易見。

  無論劉備對荊州是否有所圖謀,劉備才是如今襄陽依仗擊退袁術的唯一選擇。

  甚至,以著蒯良之智,很可能已然明白荊州這艘破船快要沉了,將來入主荊州者或是劉備,所以才會如此主動地示好。

  一想到這裡,孫乾心中微定,有如今位列荊州文臣之首的蒯良幫腔,那麼接下來的事情無疑就有把握得多了。

  不過相對比在場眾人,孫乾很是清楚劉表是怎麼死的。

  所以,孫乾也不會完全撇清關係,免得必中的迴旋鏢砸在自己身上壞了名聲,道。

  「我願以性命擔保,劉荊州之死絕對不是我主所下命令!」

  「只是我與孫伯符並不算熟悉,且孫伯符與劉荊州有殺父之仇,確有幾分可疑,諸位有所生疑也是在所難免。」

  「不過,便不幸當真是孫伯符一意孤行所為,我主也必然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只是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還請諸位莫要污衊我主,否則孫乾便是一介文士,腰間之劍亦不惜見血。」

  這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既是給足了荊州的面子,更是沒有失卻強勢,聽得教人心折。

  劉琦嘆息了一聲,主動舉杯向孫乾致歉道。

  「適才乃是我失了冷靜,還請勿怪。」

  有了這麼一番暫且蓋棺定論之言,眾人一時也不好繼續追究劉表到底死於何人之事,轉而商討起該如何抵擋袁術的攻勢。

  有趣的是,談及這等大事之時,作為外臣的孫乾並沒有被請出去,但孫乾也僅僅只是旁聽,沒有任何開口的趨勢。

  而一眾文武來回討論了半晌,最終所得的結果均是襄陽或能守住一時,但守不長久。

  歸根到底,卻是作為袁氏嫡子的袁術所坐擁的底蘊太深厚了。

  且如今南陽郡淪陷大半,豫州也被袁術掌握了大半,這就讓袁術治下的人口遠超荊、揚兩州。

  錢糧、人口、物資,袁術均不缺,也就代表著袁術還能源源不斷地招募青壯徵兵。

  與坐困孤城且主力盡喪的劉琦相比,雙方已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

  襄陽城防再如何固若金湯,也會被袁術如此硬生生地磨蹭下,早晚被攻破城門,直搗黃龍。

  而越是討論,僅是中人之姿的劉琦便越是絕望,眼神悲痛地看著眾人問道。

  「這麼說,襄陽早晚必被破?先父所留的基業守不住?」

  回應劉琦的,乃是一陣沉默。

  便是在與豫州軍交戰多日下來,積攢了不少信心的黃忠,也是沉默不語。

  或許黃忠的實力斬殺普通士卒宛如殺雞無疑,但人有力窮時,黃忠再勇也不可能彌補得了雙方兵力上有如溝壑般的巨大差距。

  更何況襄陽城牆有四面,黃忠最多也只能憑藉武勇如中流砥柱般穩住一面城牆不告破罷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