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劉封辯勢,不戰而屈人之兵(求首訂)
黃昏,風冷。
于禁引主力齊至。
只見前方營門口,一將面如冠玉、雙目如炬,身披鎖子甲、頭戴鑌鐵盔、內襯素羅袍、足登虎頭靴,跨下白色游龍駒,手持一柄碗口粗的丈八長槍,威風凜凜,勢如熊虎。
「竟敢單槍匹馬立於營門,劉備的兒子,好生囂狂!」
于禁認出了劉封的身份,喝令眾將士按住陣腳後,靜待後軍齊至。
雖然分兵搶了左右險山,但于禁的主力也有六千餘人,全部齊至列陣也需要時間。
而劉封持槍靜立於營門口,竟無半點要趁著于禁立陣未穩發動攻擊的跡象,如此泰然自若,令于禁的心中不由泛起了疑惑。
再看劉封身後營寨,又寂靜無聲仿如無人,于禁下意識的向左右的山林望去,暗暗戒備。
直到後軍齊至後,于禁這才鬆了口氣,令裨將鮑奉出陣喊話。
鮑奉得了軍令,策馬出陣,向營門口的劉封高呼:「我乃左將軍麾下大將鮑奉,前方戰將,識相的就棄械投降,以免刀劍加身,悔之晚矣。」
劉封看也不看鮑奉,直視于禁所在的位置高呼:「於文則,你只是被水淹了,又不是腦子進水了,我匹馬單槍在此,你竟也不敢親自出陣與我答話嗎?」
「膽怯如此,不如返回江陵城替孫權修補城牆,或可苟得性命殘喘餘生,也不枉你『負版築牆』之名啊。」
聽到「負版築牆」四個字,于禁只感覺腦門一熱,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環首刀。
用「負版築牆」來形容一個統兵大將,就是在羞辱對方只能當一個守城小卒,當不了一個攻城大將。
這對一個統兵大將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饒是于禁一向沉穩,此刻也被劉封激怒。
于禁策馬出陣,大笑高呼:「古人云:識時務者為俊傑。方今大勢,魏王已得天下大半,而劉備丟了荊州後就僅有西川疲敝之地,如何能與大勢抗衡?」
「劉公仲,聽我一句勸:你不如棄械投降率眾與我同往樊城,魏王有容人之量,若見你率眾歸降,定會封你一個列侯。」
「今後追隨魏王封妻蔭子,豈不美哉?」
劉封亦是大笑:「於文則,你好不知羞。我乃堂堂漢中王之子,豈能叛父投賊,留下那不忠不孝的萬世罵名?」
于禁聞言又呼:「古人有云:君不正,臣投外國;父不正,子奔他鄉。」
「你本為羅侯寇氏子,只因劉備昔日無子繼嗣,故養你為子,此事路人皆知;假使劉備稱王后以你為王世子,那你背叛劉備的確是不忠不孝。」
「可如今,王世子乃是劉備的親兒子劉禪,你不過是一個受到冷遇的養子,劉備不仁不義在先,你又何必執著於忠孝而行愚昧之舉?」
「對內不能與劉禪相爭獲得王世子之位,對外不能敗孫權救關羽獲得軍功護身,身處嫌疑之地又不能思防自衛,來日必為劉備所害啊。」
「劉公仲,你可要三思。」
劉封笑得更開心了。
於文則,好人啊!
劉封身後營中有不少軍士藏著,必也能聽到于禁的高呼。
那麼「劉封身處嫌疑之地」的熱度就來了,于禁今日的話遲早也會傳到劉備耳中。
流言如虎,就連西周的叔旦都會恐懼流言。
劉封同樣不敢無視流言。
流言止於智者也只是一句自我寬慰的話。
想不受流言影響,就得善於利用流言的熱度來加強自我人設的修養。
聽著于禁那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聲音,劉封放聲大笑:「於文則,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也跟那群俗士儒生一般目光短淺。」
「自古以來,治天下用文,得天下用武,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方可令天下太平,民生安穩。」
「阿斗與我,皆為漢中王之子,阿斗習文我習武,雖非親兄弟但勝似親兄弟,漢中王以阿斗為王世子,亦乃我父子兄弟三人私議所定。」
「你不知個中內情,妄想離間我父子兄弟三人之心,豈不可笑?」
「倘若漢中王真對我不仁不義,我又何必冒著風險帶兵來麥城?只要藉口一句『山城新附,民心未定』,我就可在上庸安穩如山。」
「於文則,你以言激我,不外乎是想跟我討價還價,不要廢話了,直說你的條件吧!」
于禁心中驚疑不已。
本以為猜中了劉封如今身處嫌疑之地的處境,就能以言相激,沒想到劉封竟說是主動將王世子之位讓給劉禪的?
看著劉封那氣定神閒的模樣,于禁不由更是驚疑。
曹丕曹植倆個親兄弟都能為了爭奪世子反目成仇,劉封劉禪兩個非親生的兄弟竟然還能和睦相處?
奇哉!
見口舌之爭不奏效,于禁大笑一聲掩飾尷尬:「劉公仲,你倒是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說了。」
「旗號我可以全部給你,但衣甲武器我只能給你一半,你也只需給我三日糧食;若你不肯,那我們就只能在戰場上分個高低了。」
劉封大笑:「原來你是怕我得了你的全部衣甲旗號武器後,再卸磨殺驢反悔擒了你。」
「不用這麼麻煩,我只要你軍中吳兵制式和荊州軍制式的衣甲旗號武器,其餘的你都可以帶走。」
「我會再撥你五日軍糧,讓你能率眾抵達樊城,既然曹征南都沒有在關君侯撤兵時派兵追擊,我又豈會苛刻你這一萬將士。」
于禁更是驚疑:「你會這般好心?」
劉封冷哼高呼:「古人云: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我劉封行事,一向信義為本。於文則,你若不信,那我們就只能在戰場上爭個高低了。」
「可你要想清楚了!我這營中兵馬可都是一群哀兵,正愁沒地方撒氣;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跟江陵的吳兵殊死一戰,難道還不敢對你這群手下敗軍下死手嗎?」
于禁目光複雜的看向劉封。
雖然劉封的氣場強勢話也難聽,但這話卻是沒毛病。
荊州兵的家眷受到孫權挾持,對江陵的吳兵投鼠忌器不敢死戰,可對于禁這群昔日的手下敗軍就沒這個顧慮了。
哀兵之勢,本就是兵家勝勢之一。
于禁可不想真的跟一群哀兵對上,更不想拿麾下將士的性命去替孫權抵擋這群哀兵的怒火。
裨將鮑奉亦是近前勸道:「左將軍,此刻天色漸黑,我軍又遠來疲頓,不宜節外生枝,不如暫且答應。」
于禁沒有立即答覆劉封,而是派人將部署在左右險山的軍司馬東里袞和護軍浩周召回。
在與東里袞和浩周商議後,于禁最終跟劉封達成了約定:
于禁留下了約莫一千副吳兵制式的衣甲旗號武器以及約莫三千副荊州軍的衣甲旗號武器,劉封則撥給了于禁五日軍糧。
雙方愉快的在麥城地界完成了衣甲旗號武器和軍糧的交割。
臨別前。
劉封和于禁策馬並立。
方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此刻仿佛故友一般。
「於將軍,臨別之際,我有一言相贈:你引數萬之眾而敗,身為降虜又不能以死謝罪,北歸後福禍難料;魏王曹操的器量雖然天下少有,但魏王世子曹丕的器量卻是狹隘,你若能追隨北中郎將曹彰鎮守北域,或可保住性命。」
劉封言語誠懇,似乎真的在為于禁考慮。
于禁心中生疑,警惕道:「不勞劉將軍操心,我雖戰敗,但回去後頂多是不受重用,魏王世子器量豁達,非是狹隘之輩。」
劉封不屑一笑:「連親兄弟都容不下,談器量豁達未免太抬舉曹丕了。」
「於將軍,我知你不信我,然而是非對錯,時間會向於將軍證明;倘若真有一日如我所料,於將軍可不要忘記我今日的良言。」
「我亦曾身處嫌疑之地,故而對於將軍今後可能會遇到的遭遇能夠感同身受,似於將軍這等英才,要死也應死於沙場,不應死於主君猜忌。」
于禁沉默。
片刻後,又道:「劉將軍良言,我定會謹記。倘若劉將軍來日再有歸北之心,亦可來尋我,我定也會向魏王舉薦劉將軍。」
劉封拱手笑別:「於將軍好意,我也心領了。我尚有要事,就不多留於將軍了。」
看著于禁離開的背影,董恢不解詢問:「將軍為何要提醒于禁?以北方的軍政習慣,于禁北歸後不會再受到重用,將他還給曹操雖然對我們沒有損失,但依舊如同放盜歸山。若能讓于禁死於曹丕猜忌,對我們也是好事。」
劉封目光清凜:「讓于禁死於曹丕猜忌雖然是好事,但遠不如讓曹彰和曹丕相爭更為巧妙,今日埋下一步閒棋,來日或有意外驚喜。」
董恢恍然。
世子之爭,向來是水火不容。
雖然曹丕贏了曹植當上了魏王世子,但只要曹丕尚未正式當上魏王,曹植就不會甘心失敗,曹彰亦不會放棄爭奪。
劉封這哪裡是在為于禁考慮,分明是想將于禁拉入曹彰和曹丕之間的爭鬥漩渦。
董恢心生佩服:荊州之事尚未結束,將軍就已經在考慮曹彰和曹丕相爭了。
劉封沒有大意。
在于禁離開後,劉封又令都督趙累嚴密監視于禁的動向,避免于禁去而復返來奪麥城。
口頭上的承諾,可以信,不能盡信。
在仔細叮囑了趙累後謹守麥城後,劉封又帶著眾軍繼續向江陵城推進。
吳兵制式的衣甲旗號武器,則是藏在了軍中。
在未遇到于禁前,劉封去江陵的目的是為了補刀呂蒙,避免呂蒙又在江陵城內活蹦亂跳。
在遇到于禁且探得于禁有吳兵制式的衣甲旗號武器後,劉封就有了新的想法:
或有機會,行詐城之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