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正是憑藉著曹丕的賞識,後被選入丞相府任職,隨軍征漢中之後,就留在了夏侯淵的軍中任司馬一職。
夏侯淵在定軍山被黃忠砍了後,正是郭淮牽頭、與督軍杜襲一併推舉張郃為代主帥,郭淮也順勢做了張郃的司馬。
可以說,郭淮和張郃二人之間,是有非常深厚的歷史友誼的。
「張公,許久未見了。」郭淮步入左將軍府,聲音爽朗的笑著說道。比起一州刺史,郭淮倒是更像個將軍。
四十餘歲的郭淮,身材魁梧嗓音宏亮,與王昶、王凌這般刺史的風格並不相通。
卻不知是關西水土如此,還是郭淮本就是將種。
「伯濟來了?快快請坐。」張郃笑著起身迎接。
人與人之間,都是有一層潛規則在的。越是熟悉之人,稱呼與旁人越是不同。
張郃雖然常年為將,但張郃私底下卻喜歡與儒士交往。唱詩、投壺、角棋,這些流行於文士之間的文化活動,張郃樣樣都十分在行。
郭淮稱張郃為『張公』而不是『左將軍』,其實是更合張郃心意的。
兩人大略寒暄了幾句,張郃就把數日前在散關得知的訊息,盡數與郭淮說了一遍。
郭淮聽完也皺起眉頭:「自建安二十四年起,漢中一直都只是由魏延駐守。如今諸葛亮率軍來漢中,定然有所企圖。」
「張公去年年底剛從洛陽回來、經過長安之時,我記得張公就說過陛下認為諸葛亮會北上雍涼。」
「似乎,陛下說中此事了?」
張郃點頭道:「陛下神謀機斷,有武帝之風啊。」
「漢中是四塞之地,向北是雍涼,向西是氐羌,向東是上庸。諸葛亮親至,定然不會只攻氐羌或者上庸。」
「這兩個地方,遣一個魏延或者吳懿也就夠了。再者說,武都那邊哪還有百姓了呢?早都遷徙光了!」
郭淮點頭:「既然如此,張公還需先決策應對一番。」
張郃說道:「我請伯濟來郿縣,正是為了此事。」
郭淮四十歲就能為雍州刺史,身為曹丕親信固然重要,但其才能出眾也是有目共睹的。先帝曹丕在關西的安排,除了夏侯楙是個平庸之輩,其他人事安排卻也真的沒話說。
郭淮思索幾瞬後說道:「張公,無法增兵了?」
張郃頷首:「中軍三月才回洛陽,休整也就兩個月,恐怕空缺的員額都沒補齊呢,哪能再向雍涼添人?」
「再者說,我已與陛下打了包票,若諸葛亮還沒來便求援,豈不是讓天下恥笑?」
只能說張郃與郭淮確實交好,這種心裡話可不是對誰都能說的。
郭淮有條不紊的分析起來:「張公,其實雍涼二州本為一體,現在的問題是涼州縮小、而雍州太大了。」
「除了關中,隴右的南安、天水、隴右、廣魏都屬雍州。隔著一座隴山,東西來往極為不便。」
「雖說大軍駐在陳倉、已經離隴右很近,但一旦有事時間還是不夠的。」
張郃說道:「伯濟可有計策應對?」
郭淮笑道:「看來張公這是在考我啊!」
「既然填不了兵,也不能將陳倉之兵調入隴右,那麼萬一蜀軍攻來,唯一可行之事,就是迅速將隴右各郡縣之兵利用起來。」
「若我這個雍州刺史不去隴右待著,此事如何能成呢?」
「哈哈哈哈。」張郃大笑說道:「伯濟真是快人快語!」
「不瞞伯濟,我思來想去,也只有讓伯濟這個知兵之人親自去隴右坐鎮了。」
「若伯濟在隴右,那麼我無憂矣!」
郭淮卻插話道:「張公,我去隴右自然沒問題。但若一直在隴右的話,關中各郡不去巡查、也說不過去。」
張郃說道:「些許政事,能有什麼干係?關中還能反了不成?」
郭淮答道:「張公說的也對,不過要如何與陛下和朝廷說呢?」
張郃面帶笑意的說道:「這等事情伯濟就無需擔心了。陛下英明神武,為軍事而做的部署,陛下肯定會答應的,把心放到肚子裡就好。」
郭淮插話道:「張公,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可以將雍州刺史的駐地,從長安改到隴右呢?說到底,還是雍州太大了!」
張郃沉思片刻:「這件事就不要說了。」
「按陛下的想法,滅吳滅蜀都不過是十年之間的事情,還用不著調整刺史駐地,先將就著便是。」
「涼州前幾年連刺史都沒有,不也是一樣過來了嗎?」
郭淮應道:「那倒也對。既然軍情緊急,我就不回長安了,明日離開郿縣,就往隴右去吧。」
這種事情若是放在荊州揚州,恐怕刺史們還要拖延幾日再動身。但在雍涼,行事迅速都已經成為自上而下養成的習慣了,說走就走才是常態。
張郃點了點頭:「伯濟準備去哪裡?南安郡還是天水郡?」
郭淮思考片刻:「還是去天水郡吧!畢竟鹿磐的三千軍隊駐在天水,若有事也方便些。」
「甚好!」張郃說道:「那我就給鹿磐手書一封,讓其遇緊急之事聽你調配!」
「雖說兵符不能給你,但鹿磐一直都是個曉事的,也無需擔心。」
郭淮笑道:「全聽張公安排!」
……
五日後,下午時分,洛陽城南。
洛陽作為大魏都城,郊外一直以來都存在著不少獵場。
先帝曹丕在時,就經常與近臣外出打獵,還曾被鮑勛懟過。
而洛陽郊外獵場這麼多的原因,究其根本還是人少、田地荒蕪。經過數十年間戰亂和瘟疫的洗禮,人口仍需恢復。
曹睿難得起了興致,想要出洛陽遊獵一番。既然是出洛陽城,自然是要將曹真和司馬懿都帶著的,留衛臻在洛陽留守。
自從夏侯儒去襄陽頂替徐晃空缺之後,夏侯獻就接了中堅營,而宮中戍衛則由秦朗負責。
此番出獵,也是由夏侯獻引著兩千騎兵護送的。
上午時分從洛陽南門出發,渡過洛水和伊水之後,下午時分才到了洛陽城東南五十里處的大石山。
曹睿騎在馬上,轉頭笑著問道:「大將軍,今日我們應該在何處紮營啊?」
曹真驅馬上前:「陛下放心,臣三日前就已經遣人來觀察地形,將營寨紮好了,過會直接入住便是。」
曹睿笑道:「還是大將軍貼心啊。」
曹真答道:「陛下難得出來狩獵一次,些許小事,臣還是能料理的好的。」
「兩千騎兵而已。」曹睿看向曹真:「若是十萬大軍,大將軍也是能調配自如的。」
曹真拱手道:「都是臣的本職罷了。」
司馬懿上前說道:「陛下,若算起時間來,出使武昌的司馬芝也差不多要返回了。」
「是啊,他都出發一個多月了。」曹睿緩緩說道:「就是不知道孫權什麼答覆。」
「不如大將軍與司空一併猜一下?」
皇帝興致頗高,曹真與司馬懿也自然不能掃興。
曹真率先說道:「陛下,臣以為孫權自然是不願再打的。但有大江相隔,倒也不一定會願意再稱臣。已經撕破過一次臉皮了,如何還能縫補好呢?」
司馬懿點了點頭:「臣也是如大將軍一般想法。若再多說一句的話,孫婕妤的婚事,恐怕孫權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哈哈哈。」曹睿笑道:「若下一次再收拾孫權,從皖口或者濡須過江,恐怕勝率不高。從襄陽走陸路攻江陵,貌似更穩妥些。」
江陵嗎?曹真可是當年三路伐吳時、西路軍的統帥。從襄陽到江陵,卻不是那麼容易攻伐的。
曹真剛想出聲勸說,卻想到在陛下親征之前,淮南似乎也是難打的,即將出口的話也就又吞了回去。
司馬懿插話道:「陛下想何時打?」
曹睿語氣自然的說道:「最起碼今年不能打。去年十一月、十二月,以及今年一、二月動用民力甚巨,至少要緩一年以上,才好再做考慮。」
「襄樊本就百姓稀少,若從河北、河南運糧耗費過巨,恐怕一時之間難以承擔。」
皇帝的思路清晰,司馬懿也沒什麼勸諫的話可以講。
不過就在此時,曹睿卻主動問起來了。
「大將軍、司空,朕大略想到一事。」
曹睿面帶笑容說著:「你們說,若是此時有人占據了洛陽城,我們三人在外該如何應對?」
曹真聞言一驚,神色嚴肅的拱手問道:「陛下何出此言?是不是洛陽城中有什麼異動?」
曹睿擺了擺手:「大將軍勿要多慮,朕就是打了比方、突然想到這個罷了。有許褚和衛臻在洛陽,朕又有什麼可以擔憂的呢?」
「權當推演罷了!」
司馬懿笑著接話道:「臣等與陛下俱流落到外了嗎?不知洛陽城中的賊人,是如何奪了洛陽城的?」
曹睿面不改色緩緩說道:「若是先派兵進宮,從卞太皇太后或者郭太后那邊拿了旨意,再占據洛陽武庫,派人讓武衛營、中堅營、中壘營都按兵不動。」
「占了洛陽城後,再據洛水浮橋而守。」
「若如此,應該如何是好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