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無法回頭
而就像此前說的那樣，同樣收到求援信的還有踟躕於壽春城外，不知該如何行動的曹丕。
只是…跟曹昂有所不同，曹丕現如今滿腦子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考核。
為了考核的勝出，他什麼都願意做，因為不知不覺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並非真的如想像中的那般前程似錦，反而是因為易小天或者自己父親的緣故，早早的被逼上了絕路。
為此，在文聘離去的數日時間裡，曹丕發動了這小半年來，他在壽春獲得的一切助力，只為了弄清楚此刻江東正在發生的事情，以及這些事情與他接下來考核的關聯。
可這一耽誤，反倒讓他錯過了最好的募兵時機——直到曹仁戰敗的消息，隨著那封求援信，一同送到了他的府上。
——
和襄陽一樣，壽春這些日子，也總是陰雨綿綿，不過…壽春領內河流自不似江夏那邊一般密集，雖有降雨，但城鎮四周都未曾接到過什麼受災的消息。
在這樣的情況下，接到了曹仁戰敗消息的曹丕，已經足足三日沒有走出過自己的府衙了。
因為他似乎已經了解到…沒有人在跟他開玩笑，也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所謂的考核，將國中大將的性命當做兒戲。
一切都是真的。
叩叩——
綿綿雨聲中，有人在敲門。
曹丕從座椅上驚出一身冷汗——叩叩——又是一陣敲門聲，曹丕揉了揉眉心，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終於站起身來，忐忑不安的向著門口走去。
他竟然就這麼呆呆的坐在桌前，浪費了一整個晌午。
可他現在根本沒有那個心情去感傷自己浪費了寶貴的時間，他在等待…等待一個準確的消息…司馬懿告訴他，他會處理好一切，至少…至少能夠保證他無功無過，唯有這樣，他們才不會滿盤皆輸，也才會有翻盤的機會。
「何人…」
曹丕陰著臉站在門前，沉聲問了一句。
「是我，主公，開門吧。」
吱呀——
木門被迅速打開，而門外的人則解開身上的蓑衣斗笠，在門外抖了抖，才匆匆進門。
來者的身份無他……
「仲達…怎…怎麼樣了…」
「我們…我們還是出兵吧？
叔父信中說讓我們跟著蔣太守一同前去馳援他們，雖說蔣太守那邊我們暫且糊弄過去，說是需要時間籌備兵馬…但這都三天過去了…蔣太守可是只帶了五千人，若是…若是他們後繼無力，也被關羽擊敗了，我們定是要被父親追責的啊！」
曹丕的情緒有些失控。
也不怪他，從當時曹操的一封書信送至，再到文聘的那番言論，考核與現實戰爭的邊界，曹丕早已經無法分清。
比起當初意氣風發，在鄴城一時風頭無兩的那個曹丕，現如今的他早就被折磨的精神萎靡，難以思考了。
「主公，您先不要慌，這三天我做了一些事情，我會一一跟您解釋，而接下來我們的計劃是成是敗，就全看我們之間的配合了。」
結果，司馬懿卻是換上了一副相當嚴肅的表情，站到曹丕的面前對他無比謹慎的說道。
曹丕有些蒙，司馬懿只是告訴他他有辦法，卻沒有告訴他辦法是什麼。
關鍵…關鍵在沒接到曹仁戰敗的消息之前，司馬懿這傢伙還信誓旦旦的說文聘一定也是奉易小天的命令前來考驗他們的。
可等到書信到來，板上釘釘的事實則是結結實實的給了司馬懿一巴掌。
直到現在，司馬懿都還沒有向自己承認錯誤，沒說幾句就憑空消失，留自己在府衙中日夜煎熬…不開玩笑的說，曹丕對於司馬懿的信任在這三天裡急劇下降，所以看到司馬懿仍是這樣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曹丕恨不得當場再給他一巴掌。
然而…
司馬懿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說出了一個讓曹丕兩腿發軟的事情：
「主公，兩名將士的遺骸，我已經派人處理好了，一說這兩人前來送信，全城上下只會有一種說法，那就是他們在半道被山賊襲擊殺死，我們沒有接到任何關於曹仁將軍戰敗以及請求馳援的消息。」
「你——說——什麼？」
房間中的氣氛一如既往的寒冷，只是曹丕獨自愣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沉默的司馬懿再度開口：
「主公，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此前乃是微臣判斷失誤，導致我們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先生…不，易小天他究竟做了什麼準備，我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調查了…所以，臣瞞著主公，自作主張，將那兩名傳送軍情的將士殺死，然後…」
「司馬懿…你…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其實這個時候，曹丕人都嚇傻了。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司馬懿…竟然為了保住他們的形象，直接殺死了那兩個送信的將士。
不知為何，曹丕的胃中一陣翻江倒海，緊接著他便當著司馬懿的面，就地嘔吐起來。
是麼…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曹丕的眼淚與鼻涕不斷湧出，他的嘔吐也在繼續，他難過，他悲痛…他這才意識到，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或許…或許就是從當年他接受了司馬懿的忠誠開始，一切就都變了。
——
不知過了多久，也可能只是片刻，曹丕精疲力竭的做到桌前，目光呆滯的看著不遠處的司馬懿，心中五味雜陳。
「主公…」
「這一切都是臣的責任，我知此事極有可能敗露，畢竟聽說考核結束之前，魏公會派那個滿寵前來徹查任何作弊的痕跡，但…您到時大可將臣獨自供出，若為主公的基業付出性命，臣萬死不辭…」
說著，司馬懿恭恭敬敬的跪在曹丕的桌前，用無比堅定的目光看著曹丕。
感受到這番熾熱的目光，曹丕心中反而更加煩躁不安。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司馬懿，這件事情，你一定要徹底處理好，不許留下任何把柄…不然…」
「臣明白…」
司馬懿恭敬的低頭應下，這讓曹丕只能嘆氣。
有這樣的臣下，既是幸事，又是災禍…可事到如今，他也確實沒法再去責怪司馬懿，此前以為勝券在握便高枕無憂的自己屬實也是自作自受了。
「到頭來，我們還是要去支援對吧？
只不過，因為之前的這番折騰，我們就算遲來也顯得名正言順——」
「主公英明，這正是微臣的考量，所以說接下來，主公必須表現的天衣無縫，決不能讓任何人看出我們的打算。」
曹丕長舒了一口氣，恢復平靜的他，這下終於明確了目標。
他現在管不了江東正在發生的事情，正如司馬懿所說，現在他最該做的就是自保。
保不齊如果曹昂匆忙前去馳援，反而落入更加危險的境地——那樣的話…
想到這裡，曹丕竟久違的露出了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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