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廢城之圍
有那麼一瞬間，雨似乎停了。
曹仁半蹲著身子，大口的喘息著，剛才的生死一線間，幾乎使他放棄了生的希望，但文聘的馳援顯然是極其到位的。
他根本不敢想像，假如文聘沒有到來，此戰的結局會對整個天下的走勢產生怎樣的影響。
但…雖說是活了過來，可這並沒有讓他們戰敗的事實重新改寫。
「子孝！接住繩索！」
耳畔忽然傳來文聘的喊叫，下一刻，一道相當粗壯結實的繩索便從奔流的水面之上飛過，精準無比的來到了曹仁的身邊。
與此同時，因為曹仁這一次全力的突圍導致的關羽軍包圍出現的漏洞遲遲未能有人填補上去。
關鍵…曹仁和關羽的這番交手著實是鎮住了在場的不少人，就趁這個空蕩，河流對岸的文聘則是迅速的為曹仁的大軍安排好了退路。
雨仍在下，剛才似乎不過是錯覺。
關羽捂著胸口，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而他則是撐著刀柄，臉色鐵青的站在風雨中。
「父…父親！您沒事吧！？」
在看到關羽被曹仁砍傷後，關平等人終於匆忙趕到，與周倉聯手將身邊躊躇著無法上前的曹仁軍將士逼退。
關羽沉默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遠處正在退去的曹仁——其實這一仗他們已經贏了太多，可就是這最後一手，對手仿佛有氣運加身，竟然讓自己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
這種憋屈，不亞於當年赤壁一戰，自己被諸葛亮死死按在後方。
他胸前的傷口其實並不深，但是不論是外鎧還是內甲都已經被曹仁一刀斬碎，如果貿然再追上去，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對手暗箭傷到。
或許多年前，關羽還會做那些上頭的衝動事情，現如今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了。
「父…父親…您…您的傷勢…」
見曹仁退去，關平不敢過多的追擊，更何況因為洪水的緣故，他們此時落腳的沙洲也有被淹沒的跡象。
他關心的撲在關羽身邊，緊張的看著關羽手指縫中流出的鮮血，無比的害怕。
「輕傷而已，無足掛齒，坦之，還有元福，雖不必追擊，但也要派人探查他們離去的動向，不能讓他們輕易的退回北方。」
關羽搖了搖頭，拒絕了關平攙扶的動作，只是立馬吩咐兩人去追蹤曹仁。
他雖然沒有殺掉曹仁，甚至剛才一瞬間自己險些喪命，但這不代表這場雙方之間的大戰就要結束了。
只要沒等到劉備解除危機，他就要死死的咬住曹仁，不容許曹仁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即便對手的援軍已經到來。
「是！」
關平趕忙應下，轉頭便開始吩咐屬下組織追蹤。
雨又下緊了，關羽望了望天，看了看四周那些永遠回不去將士……無論敵我，恐怕不久之後，他們都會隨著這場滔天的洪水化為烏有。
一時間的悵然並沒有讓關羽失去鬥志，相反…險些陣斬曹仁的經歷使得它心中的火氣更盛。
這場大戰，恐怕真的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
這場大戰的消息很快便傳播了出去。
關羽自漢川以兩萬兵馬奇襲曹仁的五萬大軍，僅付出了極小的代價，卻結合著洪水的威勢，令曹仁軍死傷過半。
而這樣的消息，曹昂與曹丕很快便得到了確認，以及…從一座名為郤月城的廢城傳來的曹仁的求援信。
……是的，曹仁雖然被文聘救下，但文聘只帶了三千兵馬，他們從關羽軍的包圍中走出，卻因為沒有充足的交通工具，很多時候只能繞行遠路撤退。
曹仁與文聘本打算著一路直接退回北面的石陽城，這樣就能夠跟安陸此前他留下的部分守軍相照應——與南江夏相比，至少被江夏並沒有被洪水侵襲到無法行路的地步。
只要退回了石陽，曹仁就可以重新奪回主動，他雖然敗了，但不是敗的毫無意義——他早就注意到關羽軍將士的行頭裝束，怎麼看都像是捨棄了一切糧草重物，輕裝而來……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關羽能夠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早早的去到漢川埋伏他們。
確定了關羽軍乃是破釜沉舟的處境，曹仁就知道，他們即便戰敗，也能夠通過牽制關羽達到最終的目的。
可要麼說天公不作美，曹仁甚至覺得這一次老天爺是真的完全不遺餘力的在幫助關羽呢…
他們退回北方的退路，就在文聘趕來救援的這短短一天內，被洪水完全攔截，想要過河是不可能的，而繞路的話，就們就免不了會進入蘄春——蘄春現在可是糜芳他們的地盤，真要入了蘄春，那自己才是插翅難逃了。
結果，沒等曹仁思考清楚，斥候便告訴曹仁他們，關羽他們已經重振旗鼓，開始掃蕩整片漢水流域，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對方趕上。
百般無奈之下，最終曹仁和文聘不得不退守更近的一處廢城——郤月城。
——
「郤…郤月城…是哪裡？」
曹昂得知曹仁大敗的消息時還在處理襄陽軍中的文件…曹仁雖然只是離去了幾日，但就是這幾日的代勞，便已經讓曹昂有些忙不過來了。
不過…曹仁奮戰在前線，這鼓舞了曹昂堅持下去，在這樣的壓力之下，曹昂迅速的成長著。
直到…這封信，來到了他的面前。
「回將軍…郤月城位於夏口以西，沔水之左。
在漢陽縣治內，曾是當年黃祖為拒江東孫堅而修築，後面孫策帶軍擊破黃祖之後，屠了郤月城滿城的將士，此後便一直荒廢…」
「一座廢城嗎…」
曹昂喃喃道，目光不由得有些呆滯。
他的部下表情沉重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的自言自語。
此刻整個議事堂中，所有的將士都沉默了。
廢城…曹仁和文聘已經被關羽逼到了不得不退守一座廢城的境地，這難道還不能說明情況的危機嗎？
關鍵是…曹仁寫信的時候，可能是因為關羽的追兵已經到來，因而信是不完整的——
「必須得出兵…若是再不出兵的話，我擔心叔父他！」
曹昂越想越是焦急，曹仁出征前對他所說的那些心底話，此刻一直在他耳畔迴響，他不希望自己的叔父因為自己唯唯諾諾、猶豫不決的行為而有任何的閃失，所以說著便要立刻下達出擊的命令，然而…
「大公子…這件事情唐突不得！將軍信上說了，此時漢水流域儘是汪洋一片，他教您配合著壽春的蔣濟嘗試救援，並非是真的讓您打先頭，貿然出擊。」
一道無比渾厚且堅定的聲音從堂中傳出，不禁鎮住了眾多將士，也讓曹昂一時愣住。
說話的人相貌平平，身材也並不出眾，可見到他，所有人的表情都為之一凜，似乎都在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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