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那麼多生離死別
「火…火！？」
「起火了！」
「不用叫的那麼大聲…我看到了…」
魏延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要罵出髒話的。
可是想想現在的處境…就算罵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將軍…這該怎麼辦？」
耳畔傳來的是將士們迷茫的聲音…山火連綿不絕，絕非是人力能夠驅散的。
當然，在這個年代，人們還沒有想過所謂的可持續性發展，亦或者是山火對於植被的破壞等等。
歸屬於天災的山火，人們向來是避之不及——可魏延他們做不到…
要想以最短的距離，最簡單的方式突破鄱陽城的城防，這石印山他們非越不可。
可是…
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身邊的將士，他們眼中那對於火焰最原始的恐懼又豈是一句鼓勵就能夠克服的？
灼熱的氣浪伴隨著山峰上噴塗的火舌開始向山下湧來。
士兵們本是用來保護自己的盔甲，此刻卻成了令人難耐的牢籠——若是再這麼待上一會，不說火會不會燒到眾人，就是那溫度升高的盔甲，就足夠把人燙個半死。
遠處…人影綽綽，背著火光的山越人在魏延等人的必經之路上緩緩聚起。
為首的，自然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魏將軍，不想死的話，就退去吧，這條路於我們而言通不得。」
費棧平靜的說出這番話，眼中的決絕顯然不是什麼言語能夠動搖的。
「呵，我以為你們還有什麼法子，沒想到是要跟我們同歸於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魏將軍你們逼得那麼緊，這可讓我們為難的很…要麼就按我說的，就此退去，我們說不定都能保下一條性命，要麼…我們就在這山火之中，化作灰燼，如何？」
費棧刻意將話音提高了幾分，不光是說給魏延，也是說給魏延背後的那些將士們。
都到了現在了，他還沒有忘記趁機打擊對方的士氣，只能說…費棧的計謀雖然不及易小天的靈活多變，但…有時候，往往就是這種直來直去的法子，最是能夠將敵人逼上絕路。
『先生…費棧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餘下的就是聽天由命…如果今日我等註定葬身於此，那麼費棧也祝先生的未來，儘是鴻途。』
費棧閉著眼睛，在心中如此默念，兩伙人就這麼隔著火海無情的對峙著。
氣溫還在升高。
火勢已從剛才的山頂蔓延到山腰附近——近來石印山這邊沒有下雨，秋末的天氣乾燥的很，偏偏山上的林葉還沒有枯盡，這便成了山火最好的引燃物。
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思考了。
費棧與彭虎兩人的額上儘是汗水——有的是他們因緊張而冒出的冷汗，多的便是炎熱而導致的發汗。
他們希望魏延能夠見好就收…畢竟出此下策，費棧是真的被逼到沒招了：兵力劣勢，裝備劣勢，戰鬥力也是劣勢…
從旁的騷擾並不能阻擋一直鐵了心要前進的軍隊，那麼他便只能搬來「救兵」。
費棧並非是真的背水一戰了，山後有一條山泉流淌的深澗，只需要翻過幾處夾縫便可以抵達，深澗之中遍布亂石，雖然也很陡峭，但比起真正山陰那面的絕壁，已經是相當好走的一條退路了。
只要…只要魏延退去，他們就能夠轉而從那處深澗迂迴著下山，雖然往火海的方向去沖，免不了被火焰燙傷，但相比於死掉，有退路已經讓他們的處境好的多了——只要魏延退去。
這也是為什麼費棧等人十分緊張的原因…
歸根究底，那條退路還是要經歷一片火海的，假如時間拖得再久一些，或許那條通往深澗的道路便會被火焰吞沒，到那時，大家才是真正的無路可退了。
——
「全體將士…聽我號令…」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魏延開口了。
費棧眉頭皺起，雙眼緊盯著遠處面朝著將士們的魏延，他打算只要魏延下令撤退，他們就立刻開始向山後撤退…
劉封支支吾吾的…嘴裡還塞著一團破布，他的眼中滿是火光，此刻已經趨近於絕望…
剛才他還能有著慷慨赴死的念頭，覺得自己此次被敵人俘虜還會是他今後履歷上面的一道金光，可現在…他卻無比期望魏延能夠選擇退兵——
再不退就完蛋了！
劉封都快哭了…說實在的，他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被活活燒死。
這種經歷，光是想想就讓人背脊發涼吧……
可是他想說又說不出來…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魏延，希望魏延能夠跟上次一樣讀懂他的眼神吧。
然而讓他感到更加絕望的乃是魏延的下一句話。
「全體將士，聽我號令…裹牛皮！隨我衝鋒！！」
當魏延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經歷了短暫的呆滯。
緊接著便是截然不同的反應了——
比如劉封，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哼，目眥欲裂的看著魏延，不懂魏延這是要幹什麼…
之前他們盯著箭雨衝鋒，那還能叫無所畏懼——這往火海里衝鋒，不是傻是什麼？
「嗯嗯嗯呃！！！」
劉封的喉嚨都啞了，可偏偏因為嘴裡的破布，他只能發出嗯嚀的聲音。
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費棧等人。
「老費！他們…」
彭虎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魏延，死死的咬著牙冠，似乎心裡無比的絕望。
山越眾人的臉上儘是絕望之色，儘管之前費棧已經給他們打過了預防針，但真到了這種時候，能夠直面死亡的人還是少數。
費棧的雙拳都緊緊攥著…沒想到魏延真的如此悍不畏死。
但，眼下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少了，唯有一件…
「弟兄們…多的不說了，原意跟我上前拼殺的便隨我來…」
「老林！」
「我在！」
「家裡還有親眷需要贍養的…帶他們從小道下山！」
「這……」
老林沒想到這一步，只是覺得眾人的處境極其不妙。
誰曾想…費棧突然喊他一聲，便把這樣一個讓人有些難以接受的任務交給了他。
「費老大，你這是要作甚！你不把我們當弟兄是吧？真當老子是怕死的？」
「老林你聽我說…」
老林愣了一瞬，轉而便衝到費棧的身前揪著他的衣領，對他質問著…他沒想到那麼深，費棧的話對他的衝擊太大，他只覺得對方是小瞧了自己這把老骨頭，卻沒想…
費棧突然給了他一個擁抱。
「老林，這麼多年跟著我這個不成事的傢伙，真是辛苦你們了…若是我沒能帶眾人回去，山越的大家子就靠你照料了。」
「費棧…」
老林哽咽了，除了費棧的名字之外，一句話都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