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沮授田豐,劉備謀事之士
衙署。
劉備接見了曹操的使者王俊。
王俊字子文,汝南人,年少時被名仕范滂、許章所欣賞,又與南陽岑晊相交莫逆。
曹操還是布衣的時候,就非常欣賞王俊,王俊也稱讚曹操有治世之具。
袁紹、袁術母親去世的時候,歸葬於汝南,王俊跟曹操前去弔唁,天下名仕匯集在汝南的有三萬多人。
看到這種盛況,曹操悄悄的跟王俊說:天下將亂,罪魁禍首就一定是這兄弟倆,想要匡扶天下,救民於水火之中,一定要先殺了這倆人。
王俊則是回答: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麼能匡扶天下的,舍你其誰。
曹操當了豫州牧後,就遣人去武陵郡,徵辟隱居的王俊出任州從事。
掃了一眼曹操的書信,見信中多有質問之意,劉備的臉色也不怎麼愉悅。
「曹嵩死於華縣,跟青州何干?」
「曹豫州之意:曹嵩之死,青州有責了?」
王俊為人,表面沉靜、內心清明。
見劉備臉色不愉,便道:「劉使君誤會了!曹豫州識破了曹宏的移禍之計,故而遣我來青州,避免青豫兩家因曹宏的移禍之計而滋生誤會。」
「然,曹豫州有喪父之痛,又見曹氏家財皆運往臨淄城,心中難免有些怨氣。」
「言辭雖有無禮,但也情有可原。」
「素聞劉使君寬仁有度,必不會怪罪曹豫州的人倫之情。」
見王俊對答有度、舉止優雅,劉備眼神多了幾分欣賞:「昔日陶使君將琅琊國北部縣,交由青州督治。」
「然,曹嵩在琅琊國北部縣,勾結縣吏,強占屋田,因其而亡的百姓超過十戶,更有數百黎庶流離失所。」
「壞青州法度,論罪當斬。」
「看曹豫州之面,我只將其驅逐青州。」
「如今曹嵩既死,人死罪消,壞青州法度、害青州之民的罪行,也可以銷案了。」
「這五十車的錢財,用於安撫因曹嵩而死的北部縣黎庶百姓,子文先生覺得如何?」
王俊頭皮有些發麻。
來的時候,曹操專門交代過王俊。
這五十車錢財,即便不能全部要回,也得拿回一半。
報仇歸報仇,錢財歸錢財,這是兩碼事。
但王俊聽劉備這語氣,顯然是不準備將這五十車錢財歸還了。
「劉使君,北部縣的黎庶百姓受難,在下深表歉意。」
「但這畢竟是曹氏家財,劉使君不如留下一半用於安撫受難的黎庶百姓如何?」
劉備笑道:「子文先生,若論法度,這些贓物都是要抄沒的。」
「我雖然是青州牧,但也不能違背青州的法度。」
先說錢財,現在說贓物。
王俊頓時無話可說。
抄沒贓物,這是合乎法度的。
王俊暗暗呼了一口氣,又道:「曹豫州準備討伐徐州,以報殺父之仇,劉使君應該不會阻止曹豫州的盡孝之意吧?」
王俊刻意在「盡孝之意」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劉備大笑:「大漢以孝治天下,曹豫州替父報仇,合乎人倫之情。」
「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東海有十萬青州鄉民在屯田,不知曹豫州的兵馬,是否軍紀嚴明,與民秋毫無犯?」
「上回曹豫州跟陶使君爭鋒,竟縱兵劫掠屯田民,實在是有違道義啊。」
「我這人,一向追求公正。」
「曹豫州要替父報仇,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會阻攔;但曹豫州若不能約束軍紀,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子文先生乃汝南名仕,想必也明白這禍不及百姓的道理。」
王俊遲疑:「兵戰兇險,難免會有殺傷。」
劉備笑道:「這是曹豫州需要考慮的事。更何況,如今董卓雖死,偽帝尚在,這是國家的仇敵!」
「子文先生不如勸誡曹豫州,暫時放下私仇家恨,與青州一同舉兵北伐。」
「待他日天下平定,曹豫州再與陶使君解決私仇家恨如何?」
「如此,方為義士!」
王俊的眼神變得凝重。
劉備的辯術比預料中更精湛。
不過隻言片語中,就將曹操復仇的事,引到國讎私仇上來了。
若是大義之人,自然是先解決國讎,再解決私仇。
「劉使君之言,在下必定向曹豫州回稟。」王俊輕嘆一聲:「只望這世間,能少些兵禍,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啊。」
又聊了一陣後,劉備以「需要跟眾人商議」為由,禮送王俊出府,讓其暫時在驛館休息。
待得王俊離開,劉備的眼神則是逐漸凝重。
「觀曹操書信和王俊言行,曹操是執意要攻打徐州了。」
「國讎私仇,曹操還是將私仇凌駕於國讎,亦或許,曹操只是想借著替父報仇的名義,趁機拿下徐州。」
執掌青州越久,劉備的權略機變,也越來越精湛嫻熟。
細思間,張飛自外而入,面有得意。
「大哥,俺將仕女圖拿回來了。」
「幸好,顯謀先生未曾覺察。」
劉備輕笑一聲:「顯謀剛回來,你就去驚擾,未免有些失禮。」
張飛揮了揮手:「俺跟顯謀先生三年多的交情了,不必在意這點虛禮。剛才那人是曹操的使者?他來尋大哥何事?」
劉備微微斂容:「自然是為了曹嵩之死和那五十車錢財。」
張飛冷哼一聲:「曹嵩在琅琊國北部縣犯下大事,本就該死,曹操難道還想問罪大哥?」
劉備捋了捋短髯,道:「曹操有意以替父報仇的名義,再征徐州。這次遣使來青州,是想讓青州袖手旁觀。」
張飛鄙夷道:「青州跟徐州是盟友,按道理大哥肯定要助陶謙的。」
「但可恨那曹宏,竟然想要引禍給青州,如此險惡用心,大哥何須為了陶謙而出兵?」
「倒不如坐山觀虎鬥,待曹操和陶謙兩敗俱傷,大哥一舉拿下徐州,另表賢才出任徐州牧。」
劉備輕斥道:「若不助陶謙,豈不是讓我背棄盟約,失信於天下?」
張飛攤手道:「總不能為了陶謙的錯事而讓青州跟曹操死斗吧?大哥幫親不幫理,難免落人口實,讓旁人以為大哥跟陶謙沆瀣一氣。」
細思良久。
劉備也沒想好要不要出兵助陶謙。
畢竟陶謙這次的事,的確不地道。
要殺曹嵩,殺了便是。
偏偏曹嵩選擇了嫁禍的方式,還失敗了。
嫁禍失敗,又移禍青州。
怎麼看,都是十足的小人行徑。
劉備沒有驚擾鄭平,而是召來了沮授和田豐問策。
雖然青州現在給不了沮授和田豐太高的官位,但劉備對沮授和田豐的禮遇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
一有大事,都會召沮授和田豐商議,盡顯器重之意。
田豐細思一陣道:「未曾有聞,州牧之間興兵問罪只為報父仇的。」
「國家自有法度,陶謙殺曹嵩,曹操理當稟明天子,由天子將詔懲處陶謙。」
「曹操本是官宦世家,又曾在洛陽做官,不可能不清楚這些法度。」
「然,曹操卻選擇了興兵問罪的方式,這是將自己當春秋諸侯王了。」
「豐以為,使君理當出兵勸和,避免徐州士民因曹操和陶謙的私恨而受難。」
田豐個性剛直,這言語也是頗為正直。
既然都是州牧,這有私仇自然就應該由天子來明斷是非,又豈能私下興兵問罪?
沮授道:「元皓之言,不無道理。」
「如今天下紛亂,朝廷法度早已不能約束各州州牧。」
「曹操此舉,不過是想趁機吞併徐州,跟淮南的袁術並無區別。」
「授認為,可趁機擊潰曹操的兵馬,讓其不能再興兵禍,繼而能將精力專注於豫州的民生諸事上。」
田豐要勸和,沮授更狠。
與其勸和,不如斬斷曹操的爪牙,讓其在豫州能本分一些。
但不論是田豐還是沮授,都贊成出兵。
劉備道:「我亦有此想法!然,陶謙畢竟有錯在先,我若出兵,難免落人口實。」
「大漢以孝治天下,阻止曹操替父報仇,終究有些理虧。」
沮授道:「使君若擔心名聲受累,不如遣人告訴陶謙。」
「如今青州已經不缺糧食了,所以希望在東海屯田的十萬鄉民,可以返鄉。」
「使君可再傳訊曹操,秋收將至,這些屯田民得秋收後才能離開。」
「因此,青州今年不太想看到有兵禍波及徐州。」
「使君以大義而勸,曹操若還是要起兵伐徐,那就不用因為名聲而受累了。」
「如今董卓已死,天下局勢定然會有新的變化。」
「只要拖到秋收後,曹操未必還會再有伐徐州的意圖。」
「陶謙謀事不密,如今肯定是希望使君能出兵相助的,所以陶謙即便不情願,也斷然不會阻止屯田的鄉民返回青州。」
「如此,一舉兩得。」
劉備大喜:「公與之言甚善!」
「曹操擔心我會出兵,所以見我要遷徙青州在東海的屯田民,即便再不情願,也一定會答應的。」
「而我遷徙了屯田的鄉民,曹操也會誤以為青州不會再管此事。」
田豐和沮授商討了細節後,劉備回書一封遣人送到驛館交給王俊,同時讓沮授前往郯城,說服陶謙讓東海的屯田民返回青州。
王俊雖然不知道書信內容,但也沒有多問,而是快馬加鞭返回豫州。
沮授也不遲疑,逕自來到郯城。
此時的陶謙,正因曹嵩之死而煩惱。
本來是一個完美的嫁禍之計,卻不曾想張闓竟然會惦記曹嵩的錢財,以至於功虧一簣。
尤其是聽聞張闓未死,陶謙更是恨不得親手宰了張闓。
更令陶謙氣憤的,是曹宏擅自做主移禍青州。
若不是看在曹宏多年追隨自己任勞任怨,陶謙都想宰了曹宏向劉備表達歉意了。
移禍盟友這種愚蠢的計策,也就曹宏能想得出來了。
輕則青州按兵不動,重則青州反目成仇。
因此。
在得知沮授來到郯城後,陶謙連忙出城迎接。
「沮從事,老夫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啊!」陶謙態度頗為謙恭。
若是以往,陶謙是不可能對一個從事態度謙恭的。
畢竟這身份地位的差距擺在這裡,能正眼看就已經是有禮了。
但現在,陶謙急於知道青州的態度,自然也不願因為一時的無禮而壞了大事。
沮授回禮道:「陶使君折煞在下了,今日來是奉青州玄德公之命,跟陶使君商議東海屯田民遷徙回青州的事。」
陶謙聞言大驚失色:「玄德莫非記恨移禍之事?此事並非老夫本意,老夫正欲遣人向玄德致歉。」
沮授暗暗鄙視。
真有致歉的意思,早就致歉了。
直到現在,陶謙都沒遣人去青州述說原因。
想到此行的目的,沮授笑道:「陶使君誤會了,若玄德公記恨此事,又豈會令我來跟陶使君商議屯田民遷徙回青州的事。」
「此乃權宜之計!」
「畢竟陶使君這事做得不厚道,玄德公有心相助,又擔心落人口實,引得兗州的臧洪也舉兵介入。」
「陳留太守張邈跟曹操相交莫逆,若曹操真要舉兵徐州,兗州也定然會出兵牽制青州。」
「故而,玄德公才想到了遷徙屯田民回青州的計策,用來拖延時間,好趁機遊說兗州不參與曹操跟陶使君的爭端。」
陶謙這才鬆了一口氣,但依舊有疑慮:「玄德是想以此為理由,讓曹操不敢輕易的出兵郯城。」
「雖然能拖延時間,但屯田民遷徙回青州後,老夫又該如何應對曹操?」
「到時候玄德沒了出兵的理由,老夫豈不是只能任由曹操宰割?」
沮授輕笑:「陶使君莫非忘記了,淮南的袁術跟曹操亦有讎隙。」
「雖然陶使君跟袁術也有讎隙,但此一時,彼一時,有時候敵人也是可以成為盟友的。」
「曹操再恨陶使君,也不敢以寡敵眾。」
「而在這期間,陶使君可表奏天子,具言曹嵩在琅琊國勾結官吏禍害百姓,讓天子出面來化解爭端。」
「即便是曹操,也不敢違了天子的命令。」
陶謙大喜:「若真如沮從事斷言,老夫就不用懼怕那曹操了。」
「曹嵩違反律令,老夫殺了他是為了明正典刑,曹操如何能假借替父報仇的名義,妄自興兵徐州?」
「他若真敢違背天子之意出兵,那就是叛逆之賊,人人得而誅之!」
今天第三更結束。後面幾天保底一更吧。小孩剛好一天,又發燒了…~…明天如果還是反覆燒,可能得掛大醫院的專家號看看。
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