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春風吹過,花瓣紛紛飄落,張飛站在最高大的桃樹下,仰天長嘯。
關羽和趙雲站在園門口,怔然而立,四人都是河北人,衣錦還鄉卻少一人,心緒複雜。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沉默之中,那老者蹣跚而來,笑道:「玄德九泉之下,若知大漢再興,足以瞑目矣!」
關羽回身問道:「敢問老丈尊姓大名?」
那老者答道:「老朽便是皇叔同宗劉德然,關將軍名震寰宇,果然非同凡響。」
關羽吃了一驚,忙施禮道:「原來尊駕便是劉公,兄長每思念家鄉,便提起劉公,恕我等失禮。」
這劉德然與公孫瓚、劉備曾一起拜盧植為師,那時候劉備家貧,劉德然的父親常常資助劉備,將他與劉德然同等對待,除了關張二人,劉備最掛念的便是這位堂弟。
「不礙的!」劉德然擺擺手,慨然笑道:「當年君侯與玄德公鏖戰中原,客居荊州,老朽本以為劉氏基業將沒,幸天不絕炎漢,劉鎮南有麒麟之子,再興漢室,老朽雖無能為國家出力,但見九州一統,此生無憾矣!」
關羽見劉德然在此,心中頓覺不妙:「先生家在樓桑村,何以到了涿郡,莫不是村莊被鮮卑所屠?」
「非也!」劉德然苦笑道:「老朽來此已有二十餘載!曹操大敗袁紹,安定北方後,忽一日有官差村中,不由分說將玄德家中那棵老桑樹砍伐,將我等宗族之人驅散。老朽無奈到涿郡求助盧家,才得以在此立足。後來才知有人傳言此樹有帝王之氣,被曹操得知,派人砍了,實在叫人痛心吶!」
「竟有此等事?」關羽聞言雙目微眯,沒想到曹操除了挖人祖墳,竟還幹這種斷人氣運的齷齪事。
「原來是曹賊害了大哥性命!」正嘆息時,卻見張飛握拳走過來,瞠目怒吼。
趙雲愕然道:「翼德何出此言?」
張飛怒道:「先前俺等追隨大哥,歷經生死,就是呂布、袁紹、曹賊加害,也能化險為夷。但到了荊州,卻被蔡瑁小人所害,俺看必是因砍了那棵桑樹之故。」
關羽雙目微凜,撫須問道:「先生可還記得伐木之時?」
劉德然也是吃了一驚,半晌才嘆道:「具體日期老朽不記得,但正是玄德被害那年之春,與此時相當,當時桑葉將將冒芽。」
「原來是曹賊壞某等大事!」關羽霎時間丹鳳眼大睜,一股殺氣凜然而出,驚得劉德然連退數步,被趙雲扶住。
張飛怒吼道:「曹賊,俺追到九泉之下,也不會放過你!」
趙雲勸道:「曹氏已滅,人死不能復生,所幸今日完成皇叔託付,亦足慰英靈!我已命人準備好香案靈牌,不如就在這園中祭拜。」
張飛拔劍喝道:「俺恨不得現在就去地下,親自向大哥報信,免得他又被曹賊欺負。」
「三弟不可胡言!」關羽一把奪了寶劍,讓趙雲安排祭饗瓜果。
劉德然看張飛如此性情剛烈,大為感動,笑道:「若地下果有九泉陰曹,玄德亦有二十位先帝護佑,曹賊篡逆之臣,自有懲罰,焉能飛揚跋扈?」
「劉公說得好!」張飛正轉頭賭氣,聞言又大笑道:「曹賊到了地府,也是抽筋扒皮,下油鍋之罪,叫他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趙雲命人準備香案,關羽指著南邊果園問道:「這幾株大樹是何人所種?」
「正是老朽當年種下!」劉德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指著桑樹言道:「那棵桑樹正是老朽托人從玄德家老樹上取來的枝條扦插而成,本只是留個念想,不想一月後竟發芽,便又種下桃樹、棗樹各一棵,正為紀念將軍三人結義之事。」
關羽大受感動,躬身道:「多謝先生!」
劉德然慨然道:「金蘭之義,生死之交,古已有之。然今逢亂世,人心詭詐,各圖私利,如君侯和翼德這般初心不渝的忠義之人,反被人所笑!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
正寒暄準備之時,忽聽外面一陣鑼鼓聲響,便聽有人大叫道:「聖旨到——」
眾人忙迎出院中,只見一人身穿紫袍,也是一臉唏噓走進來,正是簡雍,捧著聖旨大笑道:「恭喜三位將軍,大功已成,玄德亦當瞑目矣!」
展開聖旨誦讀,乃是劉琦恭賀幽州大捷,傳旨關羽等班師回朝,任田豫為幽州刺史、鎮北將軍,田疇為別駕,閻柔為度遼將軍鎮守邊境,治理幽州。
另拜曹彰為漠北驍騎將軍,率軍出雁門繼續征討鮮卑,夏侯霸為平遼將軍,領賀齊、留贊自右北平出兵襄平,策應陸遜大軍,討平遼東。
關羽謝恩,正要接旨,簡雍笑道:「雲長稍等,陛下還有一道諭旨。」
三人只好又聽旨,卻是加官進爵,封劉備為仁王,配享太廟,關羽為忠王,張飛義王、趙云為勇王,准三人暫留一月,由魏延領兵班師。
「這……」關羽聽得聳然動容,不可置信看著簡雍。
張飛和趙雲也傻了眼,他們如今封為公爵,已是開了歷代先河,竟又封王,最讓他們震驚的,還是劉備也封王,甚至配享太廟,這是何等榮耀?
簡雍撫須大笑道:「陛下念及皇叔當年為漢室奔走,振臂疾呼,人心思漢,保住劉氏一線生機,方能匡扶朝廷,此乃火種之功也!三位將軍立下汗馬功勞,當之無愧。」
「臣謝萬歲,願為漢室披肝瀝膽,死而後已!」關羽感動得虎目流淚,拜伏在地。
「大哥,你聽到了嗎?」張飛捶地大哭,「俺兄弟都圓滿了。」
趙雲也是雙目發紅,以頭觸地,喃喃道:「主公,大公子承諾誓言,雲不負所托……」
簡雍也是最早追隨劉備的人,心中同樣感慨萬千,自從領了聖旨,這一路上哭哭笑笑,到此時又有些鼻頭髮酸,笑道:「此乃大喜之事,三位將軍年過半百,位尊名貴,實在有失身份吶!」
關羽拉著張飛和趙雲起身,彼此看去,見各生華髮,又大笑起來,如果沒有劉琦,他們可能此生無法在此聚會了
「來來來,俺們與大哥一起慶功,一醉方休。」此時香案已經擺好,張飛捧著聖旨跑向桃園。
四人一同焚香祭拜,關羽拈香忐忑看著桌案上的香燭,此時春風正緊,擔心又被吹熄,但見那燭光搖曳,火焰卻始終不熄,終於鬆了一口氣。
關羽上了香,抱拳禱告道:「漢室再興,得此功名,大哥亦當含笑九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