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撲朔迷離

  荀彧言道:「若孫策及其舊部果真沒於陰謀,將軍此去必定事半功倍,然此事尚未有眉目,不可貿然動身。」

  劉琦的心思,荀彧一眼便看穿,初掌權南陽鏖戰,以少勝多,隻身入江東,化解兩家恩怨,奇襲漢中安定益州,無不以奇制勝。

  如果江東之事果真如猜測那般,必有一場巨變,孫權若身敗隕落,有周瑜、太史慈、虞翻三人支持,能主持江東之事者,非劉琦這個女婿莫屬。

  劉琦此去看似自投羅網,卻極有可能反客為主,孫權自以為得計,實則引狼入室。

  虞翻在一旁輕嘆道:「孫權初舉江東,雖能任才尚計,然此人有勾踐遺風,善妒而性狹。此番淮南遇挫,向曹氏求和苟全,也在情理之中,轉而謀將軍者,實因心生妒忌也。」

  劉琦疑惑道:「哦,何以見得?」

  虞翻冷笑道:「權承父兄遺業,以江海之固自守,本頗為自得,以為將軍父子老弱,一度欲鯨吞荊州,謀取西川以成大業。卻未料將軍一飛沖天,威震江表,今實力遠在江東之上,而權不善統兵,兩次折戟淮南,兩相對比,未免被人所笑,由此嫉恨在心,故生謀害之心矣!」

  「原來如此!」劉琦恍然,慨然道:「同行之間,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啊!」

  虞翻一席話,讓劉琦頓時醒悟,人性本就如此,笑人無,恨人有。

  就像一個乞丐,他不會嫉妒百萬富翁或者一國之君,只會仇視與他相當之人。

  保安只會為難外賣員,城管只敢欺負擺攤的,實力相近的每個階層都有鄙視鏈。

  孫權對曹操從不嫉妒,甚至心存畏懼,但對劉表父子一向嗤之以鼻,多次攻打江夏謀取荊州,如今看劉家日益壯大,心中不平,因此生妒也在情理之中。

  荀彧聽了虞翻一番評價,若有所思,對劉琦言道:「夫天道助順,人道助信,今曹操暴虐,敗亡在即,孫權無謀,彷徨無措,惟將軍有霸王之器,可興漢治政。愚以為當務之急,乃是查清江東陰謀,或可一舉蕩平江南,再定中原、取河北,則天下莫不恭迎將軍,漢室再興不遠矣!」

  虞翻急於為孫策伸冤,忍不住起身道:「在下明察暗訪,所尋證據十有八九,唯有周郎中毒之事還有些蹊蹺,我再與華先生商議,定要找出這前後之差。」

  「有勞先生!」劉琦等虞翻走後,又與荀彧商議應對孫權之事。

  如今太史慈已經暗中在建業調查,有太史享和劉基做內應,那邊也能查出些線索,兩邊結合起來,或許就能找出證據。

  如果這件事背後真是孫權和吳國太的陰謀,這一趟江東之行可就意義大不相同,或許能兵不血刃拿下孫家基業。

  孫策死後將基業交給孫權,不久老三孫翊被害,老四孫匡也於一年前因病早卒,只剩還未長大的老五孫朗,還是侍妾所生的庶子。

  一旦孫權身敗名裂,孫家將無人掌權,孫策之子孫紹年幼不說,也沒有任何威望,自己這個江東女婿豈不是名正言順?

  碧眼兒要以大舅子的身份接管自己的事業,但他哪裡想到,劉琦也在打著同樣的心思?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

  江南還在煙雨濛濛之時,北方依然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鮮卑山與烏桓山隔黑水相望,四野一片蒼茫,鳥獸絕蹤,寒氣逼人。

  這本是人跡罕至之地,自東胡被匈奴人擊敗後退出大漠,逃至山中避亂,才漸漸有了人煙。

  東胡後裔們各占一座山繁衍生息,為求山神護佑,以山為族名,逐漸發展壯大。

  匈奴沒落後,烏桓人先走出大山,與大漢交戰數十年,自知不敵,歸順漢廷,被安置在幽州各處,卻讓鮮卑人坐收漁利,迅速壯大。

  自檀石槐至軻比能,鮮卑逐漸占領漠北,代替匈奴成為塞外第一大族,軻比能自比檀石槐第二,意圖奪取河北之地,成為鮮卑第一大單于。

  曹操親自領兵北上,於燕山各要塞排兵布陣,十戰十勝,兩萬曹兵殺得十餘萬鮮卑軍潰不成軍,軻比能一路向西,逃至彈汗山自守。

  曹軍斬敵八萬餘,直逼鮮卑山下,攻破胡人巢穴,搗毀山崖洞穴八十餘處,男子十歲以上盡數處決,女子充為軍妓,東部鮮卑幾乎滅絕。

  此一戰曹真、曹彰二人殺敵最多,各自完成千人斬,在漠北威名遠揚,人稱「曹氏雙雄」,曹彰因悍勇無匹,又天生黃須,胡人皆呼錦毛虎。

  繼白馬將軍公孫瓚之後,曹彰又成為胡人聞風喪膽之人,根本無需廝殺,亮出虎頭旗號,胡人便遠遠逃遁。

  曹軍雖在漠北勢如破竹,甚至占領鮮卑山,勒石山巔,銘刻碑文為曹操及眾將記功,但此時的曹軍上下卻一片消沉,毫無半分喜色。

  原來曹操自出漠北,身體便每況愈下,加之遠徵車馬勞頓,近半年已經無法騎馬,整日在馬車中昏昏欲睡。

  曹洪幾次請令護駕回中原,都被曹操拒絕,他臨行時早已向天子上表,此次北征,不破鮮卑誓不還。

  但如今鮮卑雖破,卻危在旦夕,加之一場大雪降下,天寒地凍,一日服用兩幅五石散也收效甚微。

  一處寬闊厚重的崖洞中,青煙升騰而出,外面白雪皚皚,寒風料峭,洞口曹軍穿著獸皮往來巡邏,仿佛巡視領地的猛獸。

  洞內卻溫暖如春,入內向左越走越熱,曹純已經穿不住鎧甲,只穿輕衫依然滿頭大汗,但躺在床上的曹操卻面色蒼白,抖如篩糠。

  看著曹操灰白的鬍鬚,牙關緊咬,不住打顫,眾將無不提心弔膽,但在這荒山野嶺,沒有良醫診治,只能眼睜睜看著丞相受罪。

  咚咚咚——

  就在此時,洞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一人快步跑進來,鎧甲上的一層薄冰肉眼可見的化作水滴落下,仿佛淋了一場大雨。

  「有救了,丞相有救了!」來的正是曹真,激動得握拳低吼。

  曹純急忙上前問道:「肅慎人真有起死回生之術?」

  「不錯!」曹真連連點頭:「而且他們所提條件極為簡單,只願追隨丞相往中原安置。」

  「這有何難?」曹純大喜道:「快將人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