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換俘一

  上庸縣的驛館內,劉璋派遣至上庸的使者程郁,眼下正百無聊賴的看起了《春秋》,他細心的閱覽著,時不時放下竹簡,閉目斟酌起書中的用詞,孔夫子作春秋,微言大義,往往不起眼的地方,會隱藏著孔夫子對所言之事的態度。

  就像《春秋·定公六年》如是書:「季孫斯、仲孫忌帥師圍鄆」。這裡仲孫忌本名是仲孫何忌,或許有人會說是孔夫子抄本抄漏了,但《公羊傳》註明曰:「季孫斯、仲孫忌帥師圍運。此仲孫何忌也,豈為謂之仲孫忌?譏二名,二名非禮也。」表明孔夫子有意刪掉『何』字,以示反對二名。

  於是乎,當今之世,士人大抵都是單名,少有二名者,凡是有二名者,多是民間黔首、甿隸之人,這其中包括自己,程郁單名一個郁字,想到這,程郁臉上露出一許愜意的微笑。

  讀了一上午的書,程郁自覺有些倦了,他放下竹簡,端起水杯細品了一口茶,因為他的父親程畿在荊州別駕劉闔煽動巴郡民夷反叛時堅守不屈,他父子二人都得以被劉璋相中,程畿出任了巴郡太守,從一個小小的縣令一步登上兩千石的太守之位,可以說是飛黃騰達,而他自己,也從哪微末小吏,入了劉璋的幕府擔任書吏。

  雖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書吏,和他往日裡的職位差不多,但書吏和書吏是不一樣的,州牧府的書吏比起郡縣的書吏,自然而然的就高上一等,甚至可以對等一縣的縣長和縣令。

  程郁也把握住了機會,在出任書吏一職後勤勉用事,夙興夜寐,以期能在劉璋面前留個好印象,在他一番勤勉的表現下,劉璋也沒有辜負他的辛苦,派遣他到上庸之地出使,執行交換俘虜的任務。

  這一趟出使如果能得到圓滿的結果,想來自己能更進一步,程郁思索到這裡卻是皺起了眉,他略微抬頭,眼角的餘光掃過門外駐守的鬼卒,以及往來巡守的鬼卒,見著把守還是森嚴無比,他心中略微輕嘆了一聲。

  自從程郁抵達上庸之後,他沒有得以見到張魯,傳達給張魯他們想要交換俘虜的想法,而是被張魯直接拘禁在了驛館,也不打也不殺,就是純粹的拘禁,且與外間通不了消息,看守的鬼卒十分的森嚴,一隻蒼蠅只怕都飛不出去也飛不進來。

  『怨氣很大。』程郁下了一個判定,他猜測張魯對被劉璋驅逐出漢中一事,心頭的怨憤鬱積,所以對他這個使者採取了軟禁的措施,以此換來心頭的一點痛快。

  果然是鬼道中人,一點體面都沒有,程郁吐槽了一句。

  就在此時,程郁聽到了自驛館外傳來一陣鼓吹之聲,聲音曼妙,有如仙樂,這是有人婚嫁嗎?

  根據鼓吹的旋律聲,程郁判斷是有人婚嫁,而不是有人出喪,至於婚嫁之人,他心中已是有了明斷,前面他聽說上庸申氏的族長申公之女,同張魯之弟張衛結了姻親,不過前面張魯和申公忙著和蔡瑁張允對陣,處於生死存亡之際,婚嫁一事自然是往後拖了。

  現在蔡瑁張允敗逃回了荊州,房陵縣又為張魯所攻取,眼下有了閒情,這婚嫁一事就有時間操辦了,聽著外面的動靜,像是整座上庸城都布滿了鼓吹喜樂的聲音,這一樁婚事看來不僅是操辦,還是大辦特辦了。

  程郁見著外間看管的鬼卒依舊嚴苛,他不由的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許譏諷之色,這大喜之日,張魯也不遞來一杯喜酒,讓他這位遠來的客人也沾沾喜氣。

  此時上庸的牢獄之中,文聘似有所感的抬起頭,向著狹窄黑暗的牢獄中惟一的小窗靠去,片刻後他心中有了定論。

  作為獄友的房陵縣令蒯祺觀察到了文聘的異常舉動,他開口問道:「文都尉,你這是……」

  文聘面色淡然,他應道:「外間有鼓吹的聲音,聽起來有人在操辦婚嫁。」

  「兄長,你我身系牢獄,如何去管他人操辦婚禮,眼下最要緊的是脫困才是。」文聘的族弟文三臉色枯黃,這牢獄中的日子不好受,令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同文聘言談起來也是沒個高低。

  文聘被文三懟了一句,他也不惱,只言語道:「居此牢獄,久不聞絲竹之聲,如今有鼓吹入耳,略怡情爾。」

  「文都尉好雅興。」蒯祺撫掌贊了一句,他對身處牢獄,但卻身心雅靜若在遊春的文聘很是欣賞,明明是個武夫的文聘,卻有著士人的文質,其人彬彬也。

  同時蒯祺為文聘張目,他向文三道:「文屯長,襄陽那邊肯定會派人來贖買我們的,這脫困之事是早晚的事情,你不必如此的積鬱在胸,對待自家兄長都言語不順。」

  面對襄陽世家蒯氏出身的蒯祺,外加蒯祺縣令的身份,文三不敢反懟,同時他也覺得方才言語不妥,他知錯就改,朝著文聘拱手道:「小弟言辭狂悖,還請兄長莫怪。」

  「無事。」文聘心胸開闊,他擺了擺手,表示自家對剛才的話未曾放在心上。

  這時來投餵的獄卒到了,獄卒油光滿面,似是剛剛大吃大喝的一頓,他的興致也非常的高,對著蒯祺和文聘也不再露出一貫的不屑,而是擺著一副笑臉道:「我家師君之弟,治頭大祭酒張衛今日同申公之女結了姻親,有些有油水的剩菜剩飯,可讓爾等好生飽餐一頓,今日你等可是有口福了。」

  言罷,這名獄卒從盛放飯菜的木桶里隨手勺起幾碗飯,分別遞到了蒯祺和文聘的牢房中,正如獄卒所言,比起往日的清湯寡水,更有些時候是腐臭的食物,今日的飯菜看上去的確好多了,新鮮是一回事,飯菜上面泛著的油光則著實有些誘人。

  往日裡暴脾氣的文三,早就被牢獄之苦磨得沒了脾氣,他聽著獄卒打趣的話,也不覺得惱怒,而是端起一碗飯菜先遞到兄長文聘手上,而後方才拿起屬於自己的一碗飯菜,慢慢的吃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