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3章 時運
袁熙苦笑道：「軍師難道還有別的好辦法？」
「軍功貴族從秦時起，漢時仍然是個不小的問題，初期君臣相知，一方死後甚至死前翻臉的又有多少？」
「以前立志青史留名的臣子，都以伊尹霍光為目標，但東漢以來外戚常有專權，大將軍之位上屢屢出事，現在誰還敢提以霍光為目標，在別人眼裡，這不就是想要造反？」
諸葛亮苦笑道：「可臣也未見陛下如何防備臣和趙將軍啊。」
袁熙悠悠道：「你們自然不一樣，我還是很相信我的眼光的。」
「甚至其他人我也很放心，我不放心的，是有些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君臣之間的關係做文章而已。」
「所以我乾脆把這個口子堵上，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好大爭功的皇帝，也比部下立了大功惴惴不安，時時想著自污要好。」
諸葛亮聽了，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還真是這樣，身為主公親自把這個口子堵住，總比群臣主動提出來要強。
他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便向袁熙說了今歲和魏軍打的幾場仗的情況。
晉軍這邊的戰術以穩健為主，並沒有採取奇兵突襲的方式，而是構築防線步步推進，導致司馬懿那邊幾乎找不到機會，反而被諸葛亮打了幾次埋伏反擊，所以晉軍相比魏軍的傷亡數字小的多。
袁熙聽到後極為滿意，說道：「很好，這種情況下，沒有必要和魏軍決戰了，只需要慢慢給他們放血就好。」
諸葛亮遺憾道：「話雖這麼說，但長安本應今年打下來，這麼一來，又要拖上一兩年了。」
「不急，」袁熙道：「打仗是為了天平，種田也是是為了太平，如今晉國後方安定，耕作製造蒸蒸日上，早已經和魏國遠遠拉開距離。」
他心道因為沒有工業體系支持的火繩槍需要的製作成本太高，且並不如弓弩性價比高，所以自己並沒有讓寶貴的工匠人力浪費到這方面，說不定戰場上早就換了天地了。
諸葛亮想了想，出聲道：「但是江陵那邊的魏延將軍，卻是嘗試過幾次遠程突襲，但因為江陵附近的道路密林沼澤太多，都是遭到了挫折，無功而返。」
袁熙聽了，說道：「文長這人很是記仇，也很義氣，他的主簿死在司馬懿手裡，難怪他一直心心念復仇。」
「我會給他寫封信提醒，江陵那邊只要守好，魏國就毫無機會，丟掉南陽門戶也是遲早的事情。」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府邸的另外一處，甄宓也正在和人說著話，客人卻是黃月英。
甄宓雖然是身份高的一方，但此刻她卻顯得有些心虛，面對黃月英時總是不自覺轉移開目光，黃月英見了，早就心中有數，出聲道：「妾這次來，是專程感謝皇后的。」
甄宓一激靈，啊了一聲，下意識道：「感謝？」
「感謝什麼？」
她早從袁熙口中知道諸葛這位夫人脾氣古靈精怪，而且頭腦聰明，一般的事情根本瞞不過她，所以覺得怕是袁熙勸諸葛亮納妾的事情暴露了。
在甄宓看來，這全是自己在後面推動的，而不告正妻就做這種事情，顯然是有些不合禮節的，因此更加心虛了，完全不敢和黃月英對視。
黃月英見狀嘆了一聲，出聲道：「皇后，妾嫁給夫君，至今已經快六年了。」
「其中雖然妾和夫君聚少離多，但多少也是好幾年在一起的，但妾至今無出，自然是心裡有些數。」
甄宓艱難道：「夫人青春年少，以後有的是機會.」
黃月英搖頭道：「不，妾已經問過元化先生，確實是妾自己的問題，只能說世上難有圓滿之事。」
「妾得遇夫君，兩人相知，琴瑟和鳴，心有所系，妾已經是不枉此生，如今妾也不想因為子嗣之事，讓夫君抱憾終身啊。」
「妾這次來，便是專程感謝皇后的，同時也希望陛下能幫著勸勸夫君，國事家事並不衝突，一定非要等到天下太平，說是尚且壯年，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夫君的兩位姐姐，前些年都嫁了人如意郎君，但卻都在戰亂之中喪了夫君守寡，如今聞之，妾也是心有淒淒焉。」
甄宓聽了，驚訝地睜大眼睛，「諸葛丞相的姐姐？」
「諸葛丞相很是年輕，他的姐姐難道年紀都很大了？」
黃月英搖頭道：「不，只比夫君大兩三歲而已，其兩位夫君一位出身荊州蒯氏，一位出身荊州龐氏，卻捲入到了魏國漢南國在荊州的戰亂中去，兩邊還分屬兩方，結果都沒有逃過劫難，英年早逝，只能說是天不假年了。」
「所以妾這次過來，就是專程感謝皇后的，若是諸葛氏因為妾的緣故斷了子嗣，妾在九泉之下，也是無顏面對夫君的。」
「妾已經得到了夫君的心意，再沒有別的奢求，只想著諸葛氏能延續香火，便是妾最大的心愿了。」
甄宓聽了，嘆息道：「夫人能這麼想，足見和丞相之相知，等陛下回來，本宮會想辦法讓他勸勸丞相的。」
甄宓送走黃月英，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卻聽袁熙從身後進屋，連忙起身迎接，她給袁熙脫去外袍。
袁熙和甄宓並肩坐下，看著窗外高台之下的風景，卻是聳了聳鼻子，「今日這香粉，似乎以前從沒有聞過？」
甄宓聞言笑道：「陛下的鼻子還真是靈。」
「諸葛丞相的夫人來過了。」
袁熙一怔，「黃夫人？」
他隨即尷尬起來「不會是朕勸丞相納妾東窗事發，她跑過來和皇后算帳的吧？」
甄宓搖頭道：「恰恰相反。」
她把事情說完，最後道：「妾在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妾當年的影子。」
「這些年來，想必她也背負著很大壓力吧。」
袁熙摟住甄宓，嘆道：「這些年，也是難為你了。」
「說來諸葛丞相那兩位姐姐，運氣也是不好。」
「她們嫁的兩個人也算是佳婿，但誰會想到最不可能出事的荊州內鬥，竟然會導致那麼多大家族子弟傷亡。」
諸葛亮兩位姐姐守寡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聞，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彼時荊州投降魏國，劉備派關羽進攻，晉國也派人援助，就是在那幾場大戰中，夏侯淵帶兵出益州道被擊敗，蔡瑁被俘，魏軍在荊州的局面崩盤。
但之後因為關羽軍後繼乏力，魏軍並沒有全面撤出荊州，而且荊州八大家族，尚有半數支持魏國，於是中間幾個勢力間，大大小小又打了好幾場仗。
原來荊州派中，蔡瑁張允勢力最大，兩人聯手，倒也能壓制荊州派中不同的聲音，但兩人一投漢南，一投晉國，荊州派便再也沒有了主心骨。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面。
八大家族分作兩邊相鬥，是因為利益分配不均使然，但誰都沒有想到，戰事莫名升級了。
諸葛亮長姐嫁的是蒯祺，家中還有蒯越蒯良，三人皆有才幹，同為魏國把守益州通往荊州的門戶，但偏偏在魏軍入川的時候，東路益州軍想要往外打，蒯祺奉命阻擋，結果死於益州軍之手。
之後劉璋投降，益州軍也跟著投降了魏國，於是兩邊都到了一邊，弄得蒯家也沒有辦法說什麼，總不能去找益州軍尋仇吧？
至於諸葛亮二姐，則嫁的是龐德公之子龐山民，算來龐統算是龐德公養子，所以龐山民算是龐統堂兄。
兩邊關係如此密切，龐家自然是在關羽打過來的時候加入了漢南國一方。
但這位更加倒霉，還沒有出荊州，就被捲入八大家族內鬥，莫名其妙就身亡了，至此諸葛亮兩個姐姐全都成了寡婦。
等袁熙將前因後果說完，甄宓驚訝道：「這諸葛氏，好像運氣不太好啊？」
袁熙心道何止，後世諸葛氏在三國都做到了重臣，但幾乎都是不得善終，諸葛亮算是結局不錯的了，但也是壯志未酬，鬱鬱而終，其他人要麼戰死，要麼被殺，後世諸葛氏是否傳了下來，都未可知。
袁熙道：「黃夫人估計是看到了諸葛軍師兩個長姐的遭遇，心有所感，所以才下決定為諸葛軍師張羅納妾吧。」
「既然她都點頭了，這事情也沒有什麼阻礙，之後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不過諸葛軍師生性保守，軍事也很是謙虛，他和我說了大半天，總說自己作戰不力，其實在我看來，他是把魏國打的沒辦法了，只缺最後一擊而已。」
「如果順利的話，來年我就能去長安觀光了。」
甄宓驚訝道：「這麼快？」
「前些日子還聽說魏國在長安大祭，一副將長安當做國都的樣子，他們會放棄嗎？」
袁熙笑道：「面子可以作假，戰線和用人不會。」
「都將司馬懿調回長安了，這怎麼像是有信心的樣子。」
「諸葛軍師應該是看出來的，但他生來謹慎，怕魏國有詐，所以不敢向我打包票而已。」
「但涼州形勢幾乎失控，糜爛至此，怕是魏國已經失去了掌控涼州的信心，一旦涼州倒戈，長安被圍，魏國只怕連益州都退不過去，要是這樣被滅了，那就成了笑話了。」
「所以我敢肯定，曹丕已經在謀劃後路了。」
確實如袁熙所料，曹丕如今正在宮殿裡面，召見和益州派和東州派官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