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李嚴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終於看不下去,意圖出言阻止。
蘇哲不等他開口,便將手一擺,示意他不必多言。
李嚴一怔,雖有滿肚子的牢騷,卻也只好閉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校場上,那些整編降卒們,在對蘇哲感恩戴德,千恩萬謝後,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有人開始起身離開,走向了營門。
所謂槍打出頭鳥,只要一有人帶頭就好辦了,餘下的士卒們,紛紛起身,拜別蘇哲,離營而去。
很快,近四千餘人的降卒,陸陸續續的走了有三千餘人,只有不到七八百人,留在了原地不動。
蘇哲看向那些人,問道:「我已經准許你們離去,你們為何還不走?」
那七八百人紛紛跪了下來,其中一名軍官上前,慨然道:「主公如此待我們,我們怎忍心背棄主公,我們這些兄弟,寧願拋家舍業,也要誓死追隨主公!」
很顯然,這七八百降卒,乃是被蘇哲的寬宏大度所感動,寧願冒著親人被劉表所害的危險,也要追隨蘇哲。
蘇哲心頭不禁一熱,一躍跳下將台,將那些留下的人扶起,一臉欣慰道:「好!能有你們追隨,乃我蘇哲的福氣,我蘇哲必與你們同生死,共富貴!」
一番豪言許諾,令那些降卒們更是激動萬分,再次拜倒在蘇哲腳下。
蘇哲這一幕幕出人意料的舉動,將台上的伏壽,看得是清清楚楚,眼眸不禁浮現奇色。
她便忍不住,低聲道:「義真老將軍,你看蘇卿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皇甫嵩面帶著欣賞之色,讚嘆道:「這個蘇子明的手段,當真是高明啊,他這麼一做,那些被放走的士卒,必然會大肆宣揚他的仁義氣度,他在收取人心方面,的確是有一手。」
伏壽這才恍然省悟,明白了蘇哲的用意,眉色之間,不禁也浮現出讚賞之色。
而將台下,蘇哲在安撫過那些留下的降卒後,便叫他們散了,各歸各營,繼續忠於職守。
重新回到將台後,蘇哲向伏壽一拱手:「事出倉促,臣沒有事先吱會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蘇卿言重了。」伏壽笑著一拂手,「你是三軍元帥,自然有處斷之權,無需向本宮稟報。」
說罷,伏壽不禁讚嘆道:「不過蘇卿你這一出,還當真令本宮意外呢,本宮原以為你要處死那些逃兵,來震懾他們,沒想到你竟然會主動放他們走,來敢取荊州人心,連義真老將軍,都誇你手段高明呢。」
「娘娘過獎了。」蘇哲謙然笑道。
這時,甘寧,胡車兒等部將們,方才明白過來蘇哲的深意,無不為蘇哲手段折服。
李嚴自然也明白了蘇哲用意,卻又顧慮道:「主公此舉,固然有收取人心的妙用,只是一下子放走了這麼多收編降卒,我們先前的嚴防死守豈不是白費功夫了,而少了這麼多兵馬,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來攻取襄陽城。」
李嚴這麼一提醒,皇甫嵩神色一動,驀然清醒。
他便也道:「蘇車騎,這位李正方言之有理,你此舉固然是收取人心,但也失去了攻下襄陽的實力。」
面對他二人的質疑,蘇哲卻嘆道:「這些人被劉表所威脅,戰鬥的意志早就消磨盡了,你們以為,我就算是不放他們走,把他們勉強的扣在營中,他們還能派上用場,為我攻城拔寨嗎?」
皇甫嵩和李嚴心頭一震,驀然體會到了蘇哲此舉的苦衷。
正如蘇哲所說,這些降卒心志已亂,投鼠忌器之下,根本不可能為他賣力攻城。
而且,留著這些已生異心的人在營中,還是潛在的危險,萬一哪天劉表來劫營,到時這些降卒又在營內造起反來,裡應外合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他們離去,蘇哲還能博一個仁義之名,借這些人之口,收取荊州士民之心。
李嚴徹底明白了蘇哲的用意後,自然再無疑問,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皇甫嵩卻嘆道:「原來你是這樣的良苦用心,也罷,這麼做也不失為上策,那我們就儘早做準備,退回江北去吧。」
「退回江北?」蘇哲面露不解,「這襄陽城咱們還沒攻下,義真老將軍為何要急著回江北呢?」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又是一愣,陷入了新的驚奇當中。
皇甫嵩滿臉疑惑,反問道:「你放走了這幾千降卒,不就是等於放棄了攻打襄陽的可能性麼,既然如此,我們不退回江北,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蘇哲卻正色道:「誰說我要放棄攻打襄陽了,我早說過,攻克襄陽乃匡扶社稷的關鍵所在,不破襄陽,我絕不退兵!」
鴉雀無聲。
皇甫嵩,李嚴,伏壽,皆以驚異的目光看著蘇哲,那表情好似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一般。
半晌後,伏壽才滿臉質疑道:「蘇卿啊,適才義真老將軍他們也都說過了,少了這幾千兵馬,我們根本沒有足夠兵力攻下襄陽,你現在又說你不破襄陽誓不罷休,你這不是有些自相矛盾了麼?」
「臣是沒有足夠的兵馬,但這並不代表,臣沒有辦法攻下襄陽啊。」蘇哲嘴角掠過一絲玩味的詭笑。
伏壽一怔,驀的眸中湧上幾分驚喜,忙問道:「莫非蘇卿想到了什麼破敵妙計不成?」
蘇哲卻笑道:「妙計臣確實有,只是天機不可泄露,請娘娘允許臣也賣個關子,相信用不了幾日,娘娘就可以知道答案。」
伏壽聽到他說有妙計,不禁面露驚喜,心下迫不及待的想要追問,蘇哲到底有何計策。
話到嘴邊,伏壽卻覺的有失自己皇后沉穩的風範,便淡淡道:「既是如此,那本宮就坐看蘇卿的表演了。」
「蘇車騎,你到底有什麼妙計,不妨直言,這裡又無外人,何必要在娘娘面前故弄玄虛。」皇甫嵩卻無伏壽那麼好性子,不悅的催問道。
「哎呀呀,天色也不早了,該吃飯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吃各飯。」
蘇哲假裝沒聽到,顧左右而言他,揉著肚子擺出一副飢餓狀,笑呵呵的揚長而去。
李嚴等諸將,雖心存疑惑,卻又都知道他們的主公,向來神機妙算,說不定這一次也不例外。
於是,諸將便只能按下狐疑,各自散去。
將台上,只餘下了伏壽和皇甫嵩。
伏壽便壓低聲音,問道:「義真老將軍,你說這蘇子明,他能想出什麼妙計破襄陽呢?」
皇甫卻皺著眉頭,搖頭道:「此人看似漫不經心,卻城府極深,智謀深不可測,恕老臣愚魯,實在想不出他在這種不利局面下,能想出什麼妙計。」
伏壽心頭一震,眼眸中湧起深深好奇,卻是嘆道:「罷了,我們也不用多猜了,這蘇子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讓本宮失望過,希望他這一回,可不要演砸了。」
她喃喃自語,望著蘇哲那年輕的背影,心中忽然間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依賴感。
「天下間,我能夠依賴的人,只能是天子才對,伏壽啊伏壽,你是怎麼想的呢……」
伏壽搖頭自嘲,深吸幾口氣,強行屏棄了那莫名其妙的念頭。
……
襄陽城。
州府之中,酒香四溢,肉香糜糜。
正堂內,劉表正設下小宴,與眾文武共飲。
劉表一杯接一杯,談笑風生,從新又恢復了名士的風範,臉上流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近日以來,已有數百名蘇軍士卒,棄暗投明,重新投奔到了他的麾下,證明徐庶的計策起了效果。
士卒逃亡,蘇軍不但要軍心動盪,人心不穩,兵馬數量也將大大削弱,這自然是劉表所樂見的。
而今日劉表又收到消息,蔡瑁統帥的長沙軍,以老將黃忠為平叛先鋒,一路連戰連捷,已收復了武陵郡,南面的零陵和桂陽二郡為之驚恐,已上表表示願意歸順。
荊南三郡叛亂已平,蔡瑁已經率領大軍過江,正在從江陵趕往襄陽的路上。
己軍兵力增加,而蘇軍兵力削減,此消彼漲之下,劉表已不僅看到了守住襄陽的希望,甚至看到了把蘇哲聚殲於襄陽城下的可能性。
心情大好之下,劉表便設下此宴。
「元直先生呢,為何還沒有到?」劉表笑問道,作為獻計者,劉表自然要大大讚賞徐庶,親自派出次子劉琮去相請。
劉琮卻拱手道:「回稟父親,兒去館舍之時,元直先生已經離去,他留下口信,說是要親自往夏口一趟,說服黃祖提兵北上,前來援救襄陽。」
聽得徐庶竟然不辭而別,劉表笑容一收,流露出幾分不滿。
蒯越卻道:「主公幾次召黃祖前來,黃祖始終敷衍不肯發兵,若這徐元直當真能說服黃祖,到時江夏兵和長沙兵兩路人馬一到,我軍數量便將數倍於蘇賊,說不定真能趁勢把蘇賊殲滅於襄陽城下啊。」
本是沉著臉的劉表,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轉陰為晴,點頭笑道:「不錯不錯,異度言之有理,這元直先生非同常人,有他親自出馬,必可說服黃祖!」
說罷,劉表是心情大悅,信心狂燃而起,不禁冷笑道:「蘇賊啊蘇賊,你現在終於碰上克星了吧,徐元直前來輔佐本府,當真是天要滅你啊,哈哈哈~~」
得意興奮的笑聲,迴蕩在大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