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居道回到自己的房間,閉上眼睛,虛空喊道:「含光。」
過了一會兒,一道白色身影翻身而下。
「去查查蜀川郡的司兵參軍,這個兵曹總覺得很不對勁,剛剛看他的履歷,明明很眼熟,卻不認識這個人,但一時也想不起來有什麼問題,還是謹慎點。」
「知道了,待會兒就轉給其他暗衛讓他們去查,這種事我才不干。」含光打了一個哈欠,就離開了。
李思訓確認檔案庫的門鎖上,這才離開。
他走在回自己寢居的路上,太史綏神出鬼沒,擋在了他面前。
李思訓完全沒注意到她是怎麼出現的,眼見著華知微從太史綏背後走了出來。
「李太守,不介意我們去你的寢居一趟吧?我們去了隴西郡公府一趟,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李思訓神色如常:「我已去信給我大母,她是因婚事告吹為難你了?」
「本宮是公主,她如何好為難本宮?李太守,是你自己的事情。」
李思訓的神色古怪了起來,這裡雖然是他自己的府邸,但也不是特別的嚴密,便把華知微和太史綏請到了自己的房間。
華知微朝太史綏看了一眼,太史綏立即在房間四周逛了一圈,確認無人後,守在了門邊,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李思訓一臉懵逼地看著太史綏在自己的房間裡如入無人之境,又見華知微從袖中掏出一枚木質令牌,遞到自己手上。
令牌上雕刻著古怪的雙羊圖案,在右下角,還有一對兒迎春花。
李思訓的手被塞進這樣的東西,下意識的想丟掉,但華知微一個眼神投來,他不動了。
「這是你阿翁用了些條件為你求來的,你不必推辭,交易已經決定好了。你若是想今後自己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那麼你大可以拒絕本宮,雖然這是沒經過你允許做下的交易,但你今後將有足夠的自由。以後若是你覺得遭遇危險需要庇護,只需要拿著這枚令牌,去韓記米莊找掌柜,本宮就能夠庇護的到你。」
華知微自認為把話說清楚了,李思訓也是個聰明人,見他拿著令牌沒有推辭,正準備走,李思訓一把手把她拉住。
這下輪到華知微一臉懵逼了。
「保命之物,我會妥善收藏的。」李思訓的聲音是冷的,神情是冰的,目光看起來不像是活物的。
華知微有些恍惚李思訓的這個變化,跟那日她見到的,斗酒賦詩,隨性灑脫的李思訓,真的是一個人嗎?
倒也是個惜命之人,也對,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真的能灑脫到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
李思訓的手抓著那枚令牌,一點點攥緊,良久,他鬆了開。
抬起頭來,看到華知微的神情,他愣了一下,扯開一個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瀟灑,但卻多了些隱痛。
「嚇到你了?」
華知微搖了搖頭。
「當年看著阿耶死在我面前,告訴我,他不願意看到煮豆燃萁、禍起蕭牆。那時我就打定主意,這輩子絕不淌世家的這趟渾水,要為了自己開心而活。阿娘亦是如此,她不願意我一輩子為了仇恨而活,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活的幸福快樂。如今,倒是可以真正如願了,公主殿下,謝過你了。」
李思訓的話里,似乎有關於世家大族那不為人知的秘聞,若他不願意說,華知微是不會去主動問的。
只是,看來那位嫡長子,死於非命啊……
李思訓看向華知微:「我好好的活著,活出自己的人生,才是對父母最大的交代,這一點我一直謹記。或許每個人有自己的標準,但我的標準則是成功只有一種,那就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過好自己的一生。」
華知微的心震了一下,隨即李思訓就說了更令她訝異的話。
「我知道,阿翁定然與你把交易做好了,但我還是想自己為你做些事,在我心裡才不算虧欠負疚。」李思訓看向華知微,精明地挑了挑眉,「殿下,你與那位裴司空,互生情愫吧?」
華知微的心「咯噔」了一下:「你是想用這個提醒我,讓我在眾人面前都收斂一點,連你都發覺了?」
李思訓搖了搖頭:「今日,他查了那麼多卷宗,看的極快,看起來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華知微立即反駁:「裴司空不是隨便就會被糊弄的人。」
華知微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按照朋友的標準提醒他,便道:「他或許是知道但沒有說,你應該沒有大問題吧?」
他現在不說不代表他不會去皇帝那邊告狀啊喂!她又不能明著提醒李思訓影響到裴居道的任務,但又不能保證李思訓真的不會有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瞞著所有人讓她護不住他!
她剛從隴西郡公那裡拿到的三張憑證啊,她還不想用都沒用就廢了!
李思訓不置可否,只是出於一個男人的直覺提醒道:「殿下,臣只是想提醒您,裴司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人可以愛上一個不簡單的人,但卻要仔細考慮,是否和這樣一個複雜的人在一起。」
李思訓仍記得今日在檔案室里的情景,裴居道翻頁雖快,但重要的地方似乎都掠到了,並且還用食指輕輕地劃了一下,雖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一直盯著裴居道的他注意到了。
注意了卻不說,就很令人深思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裴居道此番就是來敲打他們隴西李家的,這也是他提前準備好如此配合的原因,可是裴居道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還誇讚了他。
他想做什麼?
如果裴居道這邊誇讚,後頭又向陛下舉報,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這和他猜測的原本裴居道的目的不同。
但如果裴居道是因為李思訓的配合而準備向陛下匯報他的識時務,但也該提醒他兩句,而不是,什麼都不說。
他似乎,有意在隱瞞和蒙蔽什麼人。
「你多慮了。」華知微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不友善,「這是本宮自己的事情,本宮心裡自有計較。倒是你,當真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