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鄭重之吻

  向前看。

  華知微的視野豁然開闊。

  那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呼嘯而來的風刺激著她的感官,她看著前方的景物一點一點被她甩在身後,看著天上的明月照耀著她前進的方向,看著遠方的雪山矗立巍峨,像一尊神像默默地注視著他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共乘一馬,策馬奔騰的見證。

  前方永遠有路,只是未知。

  胸腔中的所有煩悶與糾結似乎都隨風一股腦的被吹走了,心中暢快,華知微清了清嗓子,用她那五音不全的歌聲,開口唱道。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飛翔在遼闊天空~就像穿行在無邊的曠野~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裴居道沒想到華知微會唱歌,還是唱調子這麼古怪的歌,但他什麼都沒問,只是側著頭,看著陶醉唱歌的華知微。

  唱歌人也許無意,聽曲人或許有心。

  華知微抬起右手,就像在舞台上舉起話筒一般,情不自禁引吭高歌,一首不夠,再來一首。

  「……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狂風一樣舞蹈~掙脫懷抱~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翅膀捲起風暴~心生呼嘯……」

  華知微唱完,瀟灑的把無形的話筒往胸前一手,微微低頭,竟是給面前不存在的觀眾,鞠了個躬。

  裴居道看的莞爾,終於開口:「這是哪裡的歌,聽起來倒新奇。」

  「這是太史綏她老家那邊的山歌,她小時候照顧我的時候,經常在我床邊唱。」

  華知微想著太史綏是目前唯一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便把她拉了出來。

  在帳篷里的太史綏猛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裴居道聽在耳朵里,只是笑笑。

  策馬繼續奔騰,華知微剛剛唱歌唱的有些累的,此時伏在馬頭上,有些傻氣的問:「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你猜,馬上就到了。」

  華知微猶疑了一下,一些念頭在心裡一閃而過,比如那去而復返的信鴿,比如……

  她想問,她該不該問?

  「到了!」

  華知微的思緒紛亂間,裴居道的聲音響起。

  華知微如夢初醒般抬頭。

  螢火蟲,一峽谷的螢火蟲。

  這散發著黃綠色幽光的小小精靈,漫天飛舞著,好像一張發亮的絲網,網住了這一方小小天地,搭建出一方螢光城堡,仙光璀璨,人間天堂。

  華知微像所有童話中的女主人公一樣,抬起手指,一隻螢火蟲落在她指尖,她的眼神中閃著驚喜,朝螢火蟲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螢火蟲不出意外的,飛走了。

  華知微孩子氣的笑了起來。

  這裡是雪山下的一處峽谷,一條既清且淺的小溪繞著雪山,想必源頭是冰雪融水,十分乾淨;沿途兩岸,山腳下,遍地開滿了藍鈴花,紫藍色如風鈴一般的花朵,成片的,隨風蕩漾開,仿若編制出一片美麗的藍紫色花毯。

  藍鈴花的香氣亦隨風蕩漾開來,清冽舒暢,令人心曠神怡。

  裴居道自始至終都在注意著華知微的神情姿態,能博她一笑,也不枉他費心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他知道,她會喜歡的。

  華知微在花海中撲了好一會兒流螢,於花叢中驀然回首,螢火蟲的微光映著她的臉,星星點點,細碎的光影中容顏絕世,只見她朝裴居道開懷的笑。

  「裴裴,謝謝你,很美。」

  裴居道半低著頭,朝華知微走了過來,抬起手來,撫摸了一下她的臉蛋。他沒有在笑,而是另外一種珍惜溫柔的表情,眼睛裡只盛放的下一個人。

  「我答應過你的,要讓你這樣一直快樂下去的。」

  「不光光是我。」華知微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裴居道的鼻子,「是我們,我們要一直這樣快樂下去。」

  裴居道眉毛一挑,含蓄地道:「好。」

  然後他就緊緊地盯著華知微不放了。

  華知微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但她毫不膽怯,眨巴眨巴眼睛,回望著他。

  天地間很安靜,安靜的只有輕輕的風聲,弱弱的螢火蟲撲扇翅膀的聲音。

  兩人眼睛裡都倒映著螢火蟲閃爍的光,被皎潔的月光迷濛住,一片氤氳。

  似乎是誰的思緒也被這朦朧的光亮給攏住了。

  裴居道朝華知微的臉湊了過來,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一個吻。

  裴居道只是停在上面,沒有多餘的動作,但華知微還是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一個鄭重的吻。

  華知微的心蕩漾開了去。

  蕩漾的心緒中,華知微覺得,這樣對她細膩溫潤的男子,應該總是為她好的。她願意相信他,那些問題她就不問了,她不想破壞此刻的美麗夜景。

  裴居道放開了她,朝她笑了笑,華知微亦也朝他笑了笑,兩人牽起了手,心有靈犀地並排著在藍鈴花叢中躺下,仰望星空。

  華知微閉上眼睛,默默地許下了一個願望。

  未來的路那麼長,希望我們都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

  華知微回來的時候,臉上仍帶著剛才馳騁草原的快意,最後她只是那樣躺在裴居道身邊,只是跟他一塊兒看著天空,什麼也沒做,什麼話也沒有說,她就覺得,足夠寧靜,足夠滿足了。

  華知微走進軍帳,意外地發現,太史綏並沒有睡著,而是坐在床邊,等待著她。

  華知微的笑容頓了一下,有些心虛。

  太史綏對深夜跟裴居道出去的華知微看在眼裡,她沒說話,只是朝華知微招了招手。

  華知微也似乎忘記了公主之尊,乖順地來到了她的面前。

  太史綏沒對華知微和裴居道今夜出去發表什麼意見,而是開口說了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齊國和衛國雖小,卻沒像當年的鄭國一樣被滅,這兩個國君絕對不是簡單的。他身為大越臣子,私通敵國絕不是容易的事情,也絕不是應該的事情。」

  華知微的心抽了一下,這是她剛剛選擇不再問的事情,此時被太史綏提起,或許會變成她第一次掩耳盜鈴。

  「或許是鴿子自己出了意外,不過是沒把信送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