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過她的母親,如此離經叛道,無媒苟合,給予她這樣尷尬的身世;又恨她的阿翁阿婆,若不是執意讓她的母親和鄧將軍結合,或許她的母親能嫁給她的親生父親,這樣她就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還恨自己的父親,這樣背叛你,不愛你的妻子,你為什麼還能原諒她,為什麼還能與她有肌膚之親,生下孩子,讓她的地位徹底陷入絕望!
她生活中唯一的一點溫暖,大概就是阿翁阿婆算是真心疼愛的她的,因為她到底是他們的親生後代。
鄧令儀躲在屏風後面,偷聽著兩位王妃對她不屑的評價,那些帝京城中雖未觸及真相但也侮辱至極的流言,漸漸動了心思。
她最恨別人瞧不起她,這會讓她恐懼和害怕,而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恐懼和害怕。
鄧令儀回到原來的地方,裝作在等剛剛那個被叫走的女婢,女婢瞧見她還在這裡,頗有些驚訝。
鄧令儀毫不怯場,道:「這院子太大了,我走了兩步還沒出這進院子呢就迷路了,我怕走到一些不該去的地方,便在這裡等著了。」
女婢笑了笑,說她是個懂事的。
女婢領著她回去,跟王妃們一塊兒等著用餐。
坐了一會兒,又有奶母來報,說四位小皇孫齊齊吐奶,請了大夫來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兩位王妃豁然站起來:「好好的,怎麼會一塊兒吐奶了,奶母中午可吃了什麼東西!快帶我們去看看!」
一伙人慌慌張張的都走了,就留下鄧令儀一個人在正廳里。
剛剛那個所謂太子妃賜的香粉還放在正廳的桌子上,鄧令儀悠然地走了過去,撫摸了一下盒子的表面。
真是天助我也。
鄧令儀偷偷取了一些這個香粉,藏進隨身攜帶的香囊里,然後又取了隨身攜帶的另一隻香囊,順便在香粉里下了一些別的東西。
——
大夫說,四位皇孫並沒有什麼大礙,兩位王妃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鄧令儀一直都在正廳規規矩矩的等著王妃們,在王府用過晚膳後,她也沒著急回家,而是走了另外一條路,繞過十六王宅的正面,從後門去了康王府。
既然問誰都問不出結果來,那她就只有去找正主才能得到她想要的回答了。
她下注打賭般敲響了後門,沒想到後門真的開了,雖然是個準備出門的下人。她說明了來意,對方詫異了一下,還是把她迎了進來,但只讓她在後門門後等候,他得去通報一下康王。
鄧令儀忐忑地等待了好一會兒,那個人回來了,表示康王願意見她。
鄧令儀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臣女,鄧國公孫女鄧氏令儀,拜見康王殿下。」
康王負手而立,站在一株巨大的珊瑚面前,問道:「來找本王有什麼事?」
「關於康王妃人選的事情。」
「哦?」康王挑了挑眉,「你想做康王妃?」
「不,臣女正是為了拒絕做康王妃而來。臣女不希望殿下選中臣女,同時臣女也不希望臣女活在未知的等待之中,這就是臣女的來意。」
康王選擇轉過神來,看著底下跪著的女子,他只是笑笑,沒有喜悅也沒有憤怒。
第一個主動孤身來找他的女子,如此大膽,竟是為了徹底斷絕做康王妃的機會而來。
真是讓他……非常意外……
康王看了低著頭的鄧令儀很久很久,等到鄧令儀都有點發怵,不明白自己的頭頂有什麼好看的時候,他終於道:「鄧小姐放心,你不會活在未知的等待之中的。」
鄧令儀大喜,豁然抬頭:「臣女謝過殿下。」
鄧令儀正準備起身,又覺得康王既然滿足了她的願望,她總得投桃報李一番,便把在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那裡知道的關於香粉的事情,告訴了康王。
鄧令儀覷著康王的神色,只見康王沉吟了片刻,伸手撫摸了一下他那顆罕見的大珊瑚,道:「本王突然有個計劃,想來個英雄救美,讓本王選中的王妃,對本王死心塌地。」
「鄧小姐可否願意好人做到底,跟本王達成一個合作?」
鄧令儀有些疑惑地抬眸,恰好窗外有風吹進,燭火在這個時候,重重的晃了一下,猶如鬼影幢幢。
——
康王妃的人選正式公布,康王選中了出身弘農楊氏的柱國楊玄璬的哥哥楊玄珪之女楊錦茶。
這位楊錦茶,她生父去世的很早,自幼是叔父撫養長大的,叔父沒有女兒,權當做楊玄璬的女兒。
這一次她出嫁,也是以楊玄璬之女的名義,而不是以已故楊玄珪的名義。
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人選,皇帝當即下旨賜婚,春官府籌備訂婚及婚禮中。
既然皇帝親自下旨賜婚了,那麼之前跟那些王妃說好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太子妃送來拜帖,邀請准康王妃和其他王妃一塊見面。這次聚會沒有安排在東宮,而是安排在了芷花閣的高檔隔間裡。
這個已經被太子收走所有權的地方,康王雖然明面上失了對他的掌控,但還是能從芸娘那裡獲得一些消息的。
芷花閣對面的酒樓之上,康王正在默默地望著這邊的方向,鄧令儀出現在康王身後,回稟道:「殿下,都準備好了。」
這次宴席,只有楊錦茶的身上用的香粉跟別的王妃不一樣。鄧令儀特地從二、三皇子妃那裡撬出來的香粉,康王借用去了,並一比一去配了足量的香粉,用來訓練狗,又買通了一些乞丐。
楊錦茶從楊府出發的那一刻,鄧令儀就一直跟蹤著她們。康王在訓練狗的時候,鄧令儀也在場,是以這些狗認得鄧令儀的味道,在辦事時不會誤傷她。
這一天,皇家妯娌們難得的聚會之日,芷花閣下面突然多了一些乞丐,這些乞丐還帶著兩三條毫不起眼的流浪狗。
楊錦茶對妯娌們的第一次聚會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從未見過康王,更別說對康王有什麼感情了,面對著這群王妃們的「熱情」,她只能規矩地承應,好不容易熬到了離開的時候,跟著她們來到了芷花閣的門口,突然幾條流浪狗,朝自己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