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夥告御狀的女人,就是阿嬌的祖母和母親已經其未婚夫的祖母和母親。
當年過六旬的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跪在長街下,攔住了帶有皇族徽記的馬車的時候,百姓們隱隱有預感,這帝京最近一點也不太平啊,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彩輿金車,金銅檐子,是公主鑾駕。
這老婦人自然不認識什麼公主還是親王的馬車,只義正言辭地陳述著自己的孫兒在帝京死的不明不白,希望有人能夠主持公道云云。
喧鬧的長街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車內的人也似乎在靜靜地聽著老婦人字字懇切的傾述,
老婦人說完,再次帶著新婦和親家女眷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
車簾內緩緩地伸出一隻漂亮的手,手腕上戴著雙燕紋路的金色手鐲,接過了那張狀紙。
百姓們好奇地猜測,這隻手是哪位公主,是長公主還是……
「本宮接了。」華知微慵懶的聲音傳出來。
是鎮國昭寧公主!
百姓們騷動起來,看著華知微在窗邊探頭,嫣然一笑:「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本宮自然是無法對百姓疾苦置若罔聞,本宮這就進宮,將這一紙訴狀,面呈父皇!」
「民婦謝過公主殿下。」
華知微接了狀紙,拉上車簾,命馬車夫掉頭,然後將狀紙隨意的遞給了太史綏。
「阿嬌他們還在定王手上嗎?」
「殿下放心,臣已經派人去牢里給他們餵藥了,維持假死的狀態,不會有問題的。」
華知微去紫宸殿傳遞御狀的時候,陛下正在裡面議事,洪大監想要攔住她,卻被太史綏和思歸兩個人一塊擋住。
太史綏在宮裡不便暴露有武功的事情,所以表現出來的只是普通女子該有的氣力。
「殿下!你不能次次如此任性啊!」洪大監知道,硬攔他不會有什麼好處,不攔他也落不到什麼好處。
「陛下,兒臣有本啟奏!」華知微單手舉著那份狀紙,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一殿議事的大臣紛紛側目。
華知微飛快地瞥了一眼坐在陛下旁邊的案桌上記錄著什麼的徐景湛,看向皇帝,「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皇帝笑的無奈:「昭寧,你怎麼來了。」
華知微像個旁觀者一般毫無立場地敘說了這件事情,皇帝聽完,笑容凝在了嘴角。
裴居道看到華知微進來,也有些意外,並且還注意到她剛進來時對徐景湛那若有若無的注視,一點也沒有看向他,同時在聽到她陳述的話之後,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她怎麼扯進了這件事情里?
皇帝收斂了僵硬的笑容,敲了敲桌子,因為京兆尹不在,他只能看向大司寇:「帝京出了這樣的刑事案件,你這個秋官府長官知道這件事情嗎?」
大司寇拱手作揖:「回稟陛下,京兆尹並未把此事報給臣,怕是定王殿下……」
「不要講別的。」皇帝打斷了大司寇的話,看向華知微,「若按狀紙所述,此時全是那全真在的過失,既然昭寧接下了這個狀紙,朕也不願意讓她失望,就秉公辦理吧!」
大司寇抹了一把冷汗,試探著道:「全真在是皇親國戚,殺了平民百姓有減免原則,「請」,奏請皇帝、進行裁決;「減」,是減一等刑罰;「贖」,是以銅贖罪;「官當」,即以官品或爵位折抵徒、流兩種刑罰。全真在沒有官身,但對方好歹也是個舉人,陛下既發話了秉公辦理便是「贖」,再加上強搶民女未遂一事,便再加杖責一百,就完事了。」
說白了就是花錢消災,全家可不差這個錢,杖責一百,這裡面又有很多操作的空間,比如悄咪咪把棍棒換成細竹條,也算是打了一百下。
真是可笑的律法。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從來就只是一句空話,即使有意要按同等刑罰量刑,承受者也會是他人,比如王子的老師,王子的幕僚。
華知微在心底冷笑了一聲,而後用公主那單純天真的聲音道:「父皇,這樣就可以了嗎?兒臣瞧那老母年紀那麼大了,為了自己的孫兒上京告冤,真是太可憐啦!兒臣還聽她們說,今年於她們家而言是多事之秋,之前有大戶在她們縣城強占土地,強買強賣,她們家的頂樑柱因此都沒了,被打死了嘞!導致她孫兒的婚事都推遲了呢!」
「買賣土地怎麼會死人?這又是怎麼回事?」華知微的話觸及了皇帝敏感的神經。
徐景湛放下筆,正準備起身開口,裴居道一直在注意著華知微的表情,看著她用看似人畜無害的表情和孩子般的口氣說的話,突然意識到了她的目的。
裴居道一扭頭,又看到了徐景湛的動作,想了想,搶在他面前開了口:「陛下,前段時間,雲陽縣豪強兼併土地一事,死了不少人。」
徐景湛起身的動作一頓,趕緊借著衣袍的遮掩坐了下來,幸好動作不算太大。
華知微聽到裴居道開口,也是一愣,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並替她開口的?
她需要有一個人在這裡替她在皇帝面前點出此事,而徐景湛是她信任的人,即使皇帝還要懷疑一下,徐景湛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如果裴居道開口了,皇帝就不用多這層疑心了。
當然,皇帝剩下的情緒也都轉移到裴居道身上。
「朕怎麼不知道這事。」皇帝目光隼利地看向了裴居道。
「這……」裴居道猶疑片刻,拱手作揖間,竟是低下了頭。
大冢宰看了裴居道一眼,這個有意隱瞞了數個月並將可能一直隱瞞下去的事情莫名其妙被抬到了陛下面前,接過了話頭:「陛下,兼併雲陽縣土地的豪強,便是全家。」
皇帝一愣,紫宸殿內的氣氛頓時陷入沉寂,良久,他哈哈大笑起來,說了一句無比詭異的話。
「哈哈哈,日前那挖出的石人上刻著的讖語倒是不假。這滿朝文武都是全家人了,都在替他們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