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前
皇帝焦躁地在帳外走來走去,所有人都被他趕出了帳外,只留下了太醫院院判和太史綏。
只有這兩個人的醫術,是他信得過的。皇帝清楚,太史綏的醫術師從慕容雙羊,他對慕容雙羊的醫術,非常的信任。
皇帝正在等待,一個軍主奔了過來,跪在皇帝面前,匯報導:「啟稟陛下,太子抓到了。」
「在哪裡抓到的?」
那個軍主瞧見這麼多人,似乎覺得事情重大,不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皇帝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在他如此焦躁的情況下,非但沒有治他的罪,反倒讓洪大監上前一步,讓這個軍主去跟洪大監咬耳朵。
洪大監附耳過去,聽完軍主的話,臉色也變了,當即轉身,在皇帝耳邊小聲地道。
皇帝的表情沒有這些人那麼精彩,他閉了閉眼睛,對著在場諸位將軍臣僚道。
「既然太子畏罪自裁,那就這樣定罪吧。皇太子華晟明,專擅威權,鳩聚黨羽,懷異端而謀大逆,聚私兵而困皇宮,妄圖殺父弒君,悖逆天理人倫,不可以奉宗廟,為天下主,今廢為庶人,以縣公禮與鄭氏合葬,其餘姬妾子女陪葬。」
洪大監眉心一跳,華晟明那樣的死狀,於皇家實在是不雅,還是自戕最為得體。
「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步明。」
「你做得很好,去飛騎軍做個統軍吧。這飛騎軍經過此事,也要清洗,重新進行補充了,你可得替朕,好好管好你手下這新的三千人啊。」
皇帝對這個人賜下了賞賜。
步明謝恩,便退了下去。
這樣一個小插曲,於皇帝而言,不過是確認了華晟明已死的消息,不算特別的重要。
裴居道見完太子,就趕了過來。他還是那樣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穿著那雪青色的便袍。
皇帝看到裴居道,有些驚訝,一是皇帝很少看見穿官服以外的裴居道;二是裴居道出現在這裡的動機。
一來今日他的計劃只有皇帝及少數幾個親信清楚,就算皇帝已經下旨捉拿廢太子華晟明,裴居道收到消息,也不用趕過來,即使要趕過來,也不用那麼快。
「臣參見陛下。」
皇帝頷首:「嗯,平身吧。大冢宰此時來此,所為何事啊?」
「臣是應太史尚宮之託,來為她送一味藥的。」
「哦?」此話一出,倒是讓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裴居道,裴居道則像是故意沒注意到皇帝的表情似的,繼續道。
「事發緊急,太史尚宮只得匆匆趕來救治。她正準備吩咐別人去尋藥,路上恰好碰到了臣,她覺得臣可靠,便把尋藥之事託付於臣。臣尋得藥便立即趕了來。太史尚宮說,此藥對公主的體質是極好,是固本培元的。」
皇帝聽完這番話,剛剛那意味深長的表情倒是散了些,不是出於對裴居道的信任,反倒是更像出於對太史綏的信任,在他心裡,他也堅定的認為,太史綏是不會害華知微的。
「什麼藥,讓朕看看……」
中軍大帳內
太史綏和太醫院院判正在緊張的進行治療,太子的那一刀,不僅用足了力道,致命的力道;更棘手的是,那刀上,有毒。
那是針對華速晟特地準備的毒藥,絕不是太醫院備著的普通解毒丸可以處理的。兩人簡單為華知微處理後,便開始辯證論證解毒湯藥。
葉扶舟一直守在華知微的床邊,他就坐在床榻的邊緣,望著華知微的臉,握著華知微的手。
雙手交握,並沒有他向來討厭的,肌膚黏膩的感覺,有的只是冰冷和無力。好像一團虛浮的骨肉,落在他的掌心。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卻也不排斥這種感覺。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在別人生病的時候,他想陪在她身邊就要用這種方式。他自然而然就這麼做了。
他有過惋惜,自己沒有像太史綏那樣的一手醫術,這樣就不用坐在這裡干著急而無能為力了。但惋惜歸惋惜,如果他要有和太史綏這樣的一手醫術,那他就絕不會有現在這麼一身精絕的武功,那麼他就不是那樣的葉扶舟了,也不會出現在華知微面前。
他迷茫且恐慌,追隨華知微是他自幼被教導的一生的信條,如果華知微死了,他真的不知道前路是怎麼樣的。
對於未來的不確定之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揪著點細密的疼。他很疑惑,他害怕華知微離開自己,是因為他本身被灌輸的追隨的信念,還是只是因為華知微本身?
他想不明白,他用他固有的認知想不明白。但他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華知微信任他,完完全全願意依靠他,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
「太史尚宮,本院判的這個方子是目前能夠解公主中的毒,而又用的都是最快最普通最容易收集來的藥材,臣顧及到殿下的身體,對藥材用量進行增減,是最適合公主體質的,您為何不同意?」
「這個方子,吾診斷完殿下的第一刻就想到了。它的確又便捷又好,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殿下曾經中過婆娑蓮的毒,這幾味藥在醫術里曾有記載和婆娑蓮犯沖。」
「書上是這麼記載的,但是從未有過人驗證過婆娑蓮和這幾味藥相衝。現在婆娑蓮都是很少見的藥物,當今世上,見過它的大夫就沒有幾個。殿下如今危在旦夕,我們能最快搞到的解藥就是這個,試也是死,不試等著也是死,太史尚宮,我們只能搏一搏。」
「你沒有見過不代表不存在,你沒有驗證過的事情就往貴人身上用。枉你還是太醫院的院判,你這樣的行事,在宮裡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太史綏難得用了很沖的語氣,對這個她素來還算尊敬的老者。太史綏對華知微的治療向來遵循著保守維穩的原則,而這一次華知微中的毒如此特殊,倒讓原本也保守的太醫院院判,不得不得鋌而走險。
兩人正在爭執間,裴居道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