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見陛下，祝願陛下萬壽無疆、長樂無極；我大越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華知微領著太史綏等人，熟練地跪拜，她的聲音平直柔和，去了幾分嬌音縈縈，多了幾分幹練有力。
「平身吧。」皇帝開口，看著這個女兒站起身來，眼神也比以往堅定平和了不少，多了幾分深沉疏離。
「謝陛下。」
「將近兩年未見，你當真長大了不少。」皇帝評價道。
華知微只是淡淡地笑，悲天憫人，比坐在皇座上的皇帝更像一座神像：「臣此去封地，一路上見識了不少風土人情；看了不少百姓疾苦，只覺得臣生於皇家，受天下供養已是極為幸運，更有一定為他們做些什麼的自覺，是以臣暗自發誓，這輩子，絕不會再如何任性了。」
皇帝默默，看著終究是少了幾分生機的華知微，道：「你是公主，是朕的女兒，何必過的這樣苦？何必把自己逼得這樣苦？」
「臣不苦。」華知微側了側身子，指著葉扶舟道，「若陛下覺得臣苦，就替臣還些恩情吧！此人姓葉名扶舟，江湖人士，於流求郡曾救臣一命，臣將其收為護衛，求陛下賜其官職。」
如果華知微要將他帶在身邊做侍衛，公主府侍衛的最高官職是正五品儀衛正，是公主府儀衛司長官。
和親王府的儀衛司長官一樣。
每個親王府都有王府管家和王府指揮使，這二者的區別在於，管家管的更細，僅限於柴米油鹽醬醋茶，而王府指揮使則統籌整個王府，如果親王需要托什麼人進宮面聖之類的，除了王妃姬妾等，只能由王府指揮使出面。
「准。既是救命之恩，自該好好報答。剛好你的公主府還缺一個儀衛正，就他吧。」
華知微為葉扶舟求官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站的筆直的葉扶舟。
裴居道眼神陰晦地看著葉扶舟，他剛剛自華知微進來之後，眼神從來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他能夠感受的到，她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恬淡了許多，也壓抑了許多，就好像是接下了巨大任務的人。
這種感覺並不好。
越來越像，曾經的他了。
他是在遇到華知微後，身上這樣的感覺開始變淡，雖然收效甚微，但卻沒想到，現在華知微變成了這個模樣。
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在努力擺脫這樣的影響，怎麼能讓華知微再度變成這樣的人？
他喜歡看到華知微身上的生機，他希望看到華知微身上的生機，而不是被別人推著走，帶來的那股無奈的死氣。
這樣的想法，直接蓋過了華知微身邊葉扶舟這樣的男人的驚訝，他至始至終，都只在意著，華知微本人本身的成長。
另一邊，徐景湛看了看華知微，又看了看葉扶舟，這個看起來單純的少年大俠，竟值得公主當殿為他求官職？
而且皇帝一賜還直接是正五品的！？
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來，公主是要一手扶持起新的武官了嗎？
葉扶舟久久不動，華知微側了側頭，在他的耳畔小聲地道：「跪下謝恩。」
葉扶舟這才跪下謝恩，學華知微剛剛的模樣：「謝陛下。」
這一動作，看在裴居道和徐景湛眼中，直接懵逼了。
怎麼公主好端端的貼的這麼近？
他們剛剛說了什麼？
嗯？
「陛下，清河崔氏大房嫡女崔氏玉華，於流求郡訓練當地民兵，整頓治安有功，請陛下賜其官職。」
華知微開始為崔玉華求官。
此話一出，在場的臣子都騷動起來。
「這不是個女人嗎？」
「是啊是啊。」
「雖然她出身高貴，是清河崔氏大房嫡女，可她還是女人啊，賜官，賜什麼官？還是因為練兵治安賜官，難不成讓一個女人做武官嗎？」
「……」
崔玉華感受著眾人小聲的議論，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講什麼，但可以肯定，絕不是什麼好話。
華知微已經為她做到這一步，她不能躲在華知微的背後。
崔玉華想著，上前一步，朝皇帝再度跪了下來，拱手道：「陛下，臣不敢居功，但希望陛下能讓臣參加今年武舉，若臣能在武舉中取得名次，再請陛下賜予臣官職。」
武舉跟文舉不同，是在夏官府的主持下，每三年為天下武士舉行一次的考試，考試合格者授予武職。
武舉考試以「先之以謀略，次之以武藝」為原則，重在挑選將才。
不過由於府兵制的緣故，軍事職位多半由世蔭承襲，再加上由各府府兵逐步提拔起來的，武舉選將只是個補充形式。
最重要的是，這個考試並不簡單，世襲蔭庇暫且不提，不少府兵出身的人，由於出身微寒，很多人字都不認識，打仗的不少技術全靠實地積累，不然也不會有吳下阿蒙的故事了。
他們由於自身條件限制，沒有辦法參加這個考試。
武舉，初場試武藝，內容包括馬步箭及槍、刀、劍、戟、拳搏、擊刺等法；二場試營陣、地雷、火藥、戰車等項；三場各就其兵法、天文、地理所熟悉者言之。
皇帝看著崔玉華，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是那年於金殿前，自請出征的晉王妃。
鐵骨錚錚，自強不息。
「朕准了。」皇帝一諾千金。
「陛下！」立即有大臣站了起來，「不可啊陛下！從未有過女子參加武舉的先例，陛下……」
「先例就是由後人開的。」皇帝打斷了這個大臣的話，「這個例子，從朕這裡開始，不必再議，這裡不是朝堂，只是二月二龍抬頭的宴飲。」
華知微扭頭看向崔玉華，面容雖然看起來平靜，實際上已經難掩激動，崔玉華亦也在皇帝為她辯駁的同時轉過頭來望著華知微。
這是兩個女子之間的惺惺相惜。
這是兩個，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的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華知微為他們求完官職後，走到宴席上，發現自己位置的對面，正好是裴居道的位置。
這個位置，是誰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