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伋斥完，又問道：「綁著的人是犯了什麼事的人？」
裴居道冷眼看著這君臣的一唱一和，這兩個刑部主事能如入無人之境，絲毫沒有阻攔的把人犯帶上殿，沒有皇帝的授意就有鬼了。
看破不說破。
其中一個刑部主事回答說：「這個人是大越人，來我們衛國謀生的，結果犯了偷竊罪。」
「哦？」衛子安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開口道，「你們大越人，本來就擅長偷東西嗎？這都換了個地方生活了，還改不了舊習啊？」
裴居道站起身來，忽略衛子安，朝衛子伋躬了躬身，而後對著眾人開口道：「常言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這橘樹和枳樹看起來很相似，但他們結的果完全不一樣，橘果碩大，酸甜可口；枳果皺小，酸澀無比。產生這樣區別的原因就在於水土不同。這個人在我們大越的時候不偷東西，到了你們衛國就偷東西，莫非是衛國的水土使老百姓善於偷東西嗎？」
衛子伋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你們大越人，裴主使不打算替他求求情嗎？」
「各國自有法度，依律處置便是。」
「裴主使真是公正，難怪大越皇帝命你來出使。」衛子伋說著，招手讓兩個刑部主事把這個犯人押下去。
「陛下過譽了。」裴居道鞠了個躬。
事情到這個地步，倒是衛國人臉上無光了，接下來的宴飲，倒沒再鬧出什麼么蛾子。
接下來，裴居道在衛國的行程，就進入了最重要的談判階段。衛國方面由流光公主全權負責。
裴居道要求衛國向大越稱臣，並取消帝號，同時歸還當年大燕內亂時，衛國侵吞的大燕領土以及其他邊境蕃越居住地。
流光公主堅決表示反對，認為大越沒有資格替大燕要回那些土地。
裴居道只表示大越陛下從未放棄用武力收回那些地方的可能，如果談判不順利，大越皇帝不介意發兵打一架再行和談之事。
流光公主沉默，她知道以雙方實力，大越滅不掉衛國，但衛國也承受不住對越連年的戰爭，最終的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只能表示先按住不談領土之事。
流光公主給出的理由是，那些邊境番越居住地，番人和越人的數量不相伯仲，有些地方甚至番人的數量多于越人，把這些地方「還」給大越，怕是不合理。
裴居道不肯退讓，流光公主又道，衛國同意向大越稱臣，並取消帝號，接受大越的冊封，稱衛國國王，對內和異邦臣民皆自稱寡人，臣下稱其為國君，對大越帝後稱臣。
衛國國王之妻為王后，對內自稱小童；自稱於異邦臣民，曰寡小君；對大越帝後稱臣，大越其他皇族成員稱之曰君夫人。
衛國國君繼承人為衛國世子，同樣也需要得到大越的冊封。衛國國君之女在衛國國內可稱公主，在大越則以翁主之禮待之。
流光公主表示可以在稱呼上為此讓步，但領土之事絕沒有商榷的可能。
裴居道同意了這個安排。
裴居道又道，衛國國王年紀已大，去大越太遠，舟車勞頓，這第一次國王冊封也就罷了，希望衛國王子第一次冊封世子的儀式，在大越帝京舉辦。
流光公主立即道：「不可！」
倒不是因為世子之位要給弟弟的緣故，而是什麼冊封儀式要在大越帝京舉辦說得好聽，這能不能有去無回還是一回事。
封完世子呢？大越皇帝又用些理由留下世子，以遊山玩水歷學之名，實際上就是做質子啊！
一個始終在大越為質的世子，到時候一旦衛國發生動亂，如何回國繼承王位？
「本宮的弟弟自幼體弱，身子不好，這樣的舟車勞頓，怕是也受不了！」
裴居道似乎看出了流光公主的心思，又道：「我們陛下期待見到衛國的世子，這個世子未必是公主，若是公主是衛國的繼承人，那就是公主去我們大越接受冊封。」
「阿姊怎麼能去大越！」衛子安突然闖進了談判現場。
衛子安清楚，父王母后體弱，衛國朝政離不開流光公主，而他在江湖多年，對朝中政務不甚熟悉。在他沒有奪嫡之心的情況下，確保流光公主留在衛國主持大局是最正確的選擇。
流光公主驚訝地看著衛子安，並未計較他突然闖進來：「父王母后是不會捨得讓你去大越的，我也一樣！」
衛子安看了一眼兩國在側陪同談判的其他官員，示意他們離開：「我有話要單獨和阿姊說，你們都先下去。裴主使，你留下！」
裴居道攏著袖子看著衛子安。
衛子安看著流光公主，異常堅定地道：「衛國的世子，必定是流光公主，但這個真世子不能去大越，要去也是我這個假世子去！」
「無傷！」流光公主喝道。
裴居道看著這姐弟倆，只是秉持著局外人的冷靜：「不論你們現在怎麼說，真世子也好，假世子也罷，一旦誰接受了大越的冊封，誰就是真世子。」
「所以，我跟你去大越，但不是以世子之名，只是以王子之名。」衛子安說著，強調般地抬起手指，敲了敲案桌。
「你前面的要求於國於情都合理，但要我們衛國藩王到帝京接受冊封，這在大燕可從所未有。帶衛國質子回去，是大越陛下單獨給你的任務吧？」
「所以，我們倆私下達成一個交易。我可以幫助你輕鬆完成這個任務，我以衛國使者的名義跟你回去，出使大越，但你需要幫我在不接受大越正式冊封的情況下留在大越為質。」
裴居道倒是對衛國這一對姐弟情深和衛子安僅憑几句話就能猜到大越陛下的真實打算給驚訝到了。
衛子安當真什麼也不想要，對權力毫無留戀，只想護家人周全。
在他眼裡，和家人的感情，大於一切。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一旦你姊姊在衛國登基，你就是一枚棄子，你想過你的結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