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殿下,來了?

  「是個可憐人吶。糊卷制度本為公平所設,卻沒承想,反倒給那些腌臢手段行了便利。本宮唯願天下寒士俱歡顏,太史,你先替我跟著他。」

  不知道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就算想拉攏他,也得等出了十六王宅的地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太史綏跟華知微兵分兩路,華知微坐回了馬車,讓車夫掉頭,走另外一條路前往大司空府。

  大越每五日舉行一次朝會,並且今日是逢十的日子,官員休沐,不用去衙門點卯。

  華知微到了大司空府門口,意外地發現院內竟然種有枇杷。

  自院牆內斜飛而出的那一枝枇杷,上面果實纍纍,像金色玉石一樣垂掛在樹上。

  枇杷果養的極好,大個飽滿,垂涎欲滴,看起來就甜,而非觀賞性的個頭小,吃起來酸澀的那種。

  華知微收回眼神,輕敲了門。

  門僮上前開門,見是女子疑惑了一下,華知微報上姓名,門僮便說稍後。

  門關上了,待再次開啟的時候,來迎華知微的便是裴居道本人。

  裴居道穿了一件雪青色便服,恬淡、含蓄而夢幻,讓人浮想聯翩,他朝她微微一笑,聲音親近:「殿下,來了?」

  這位是連正紫色的官服都能穿出清冷出世感覺的人,無論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一種氛圍感,穿成一副充滿想像的印象畫,讓人忍不住淪陷、沉迷。

  華知微正了正神,從袖袋中掏出太史綏給的那個小瓷瓶:「投桃報李。這是祛疤的奇效藥物,美麗的物什,因本宮之故出現了瑕疵,本宮倒覺得自己是罪人了呢!」

  裴居道接過了小瓷瓶,低頭凝視了一會兒,倒是抿唇說道:「在公主眼裡,臣只是一件物什而已嗎?」

  「不不不,自然是把你當人看的。」華知微慌忙擺手,一開口又覺得自己說話蠢,這說的什麼話啊!

  華知微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半眨眼道:「嘴笨!嘴笨!裴大人一定懂本宮的意思的!本宮沒有別的意思的!」

  這一次,裴居道的笑彎了眼角,伸出手來朝內一擺,做出請的動作。

  「燕錘已經做好,殿下可有空賞臉嘗嘗臣的手藝?」

  「嗯,餓了。」華知微也不拘束,大大方方地指了指牆上的枇杷,「來的時候看你這枇杷種的這麼好,看都看饞了。」

  「臣倒不知臣親手種的枇杷竟然這麼有吸引力,還勾起了殿下的饞蟲。」

  華知微跟著裴居道走,怔了一下:「你親手種的?不是匠人打理的?」

  「閒時消遣,何必假手他人?樹木和人一樣,需要認真呵護才能保持健康的生長。」

  華知微心中對裴居道的敬佩又生了一個度,且看這院中還有桃樹梨樹杏樹,都是修剪過枝丫適合結果的,數量不算太多,剛好是一個人可以打理的過來的程度。

  種樹高手啊!

  裴居道發現華知微的注意力都在果子上,貼心地道:「剛好都是時令水果,待會兒給殿下做個水果拼盤,殿下邊吃邊等邊看。」

  「有勞了。」華知微一愣,下意識地回到。

  院中除果樹之外,就是不需要費心的槲寄生樹,四季常青,分外養眼。

  轉了一大圈,華知微發現這樣氣質如翠竹的男子,院中竟然沒有種竹子,不過轉念一想,最好的代表已經在這裡了,種竹子倒是重複了。

  裴居道請華知微在廚房外的石桌上坐下。石桌旁有一棵巨大的冬青樹,剛好能夠遮蔽陽光,不至於曬到人。

  「稍等。」

  裴居道將洗淨的水果端了出來,將盤子擺在華知微的面前,開始為她製作水果拼盤。

  裴居道熟練地用勺子颳了一遍枇杷的表皮,輕輕一撕,便完整的一撕到底,沒有破損,枇杷在他的手中轉了三趟,露出了肥美多汁的果肉,再輕輕一掰,露出裡面棕黑色的核來,單手巧妙地一掏,便完整地丟在那如花瓣一般的棕黃色表皮上。

  裴居道將分成兩半的果肉在盤子上擺好,繼續下一個工程。

  華知微看著淡黃色的枇杷汁自裴居道的修長潔白的手指上蜿蜒而下,滴落到桌子上,分明無聲,卻好像在華知微的心上啪嗒一下。

  華知微咽了一口口水。

  一定很甜。

  涼風吹過,吹起綠葉梭梭,華知微豁然驚醒,就好像做了一個悠長的令人滿足的夢。

  水果拼盤已經做好。

  華知微看著桌上那四色分明的水果,裴居道的笑容令她眩暈,她不知道回答什麼,也沒聽清裴居道說了什麼,他收起裝著果皮果核的碗,走近了廚房。

  他要開始製作燕皮了。

  華知微呆呆地叉起一塊枇杷,塞進嘴中,慢慢地嘗。

  真的很甜。

  她笑了。

  她看向廚房,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廚房內的場景,圍著圍裙的裴居道將一塊精心挑選的豬瘦肉放在用荔枝木做成的砧板上,用燕錘重重地敲。

  一聲一聲,很有節奏,敲在砧板上,敲在她的心上。

  她支著下巴,認真地看著裴居道捶打的動作,左手不停地往嘴中塞著水果。

  他專注的神情特別令人著迷,揚捶的弧度依舊保持著優雅和優美,初夏不算毒辣的柔暖陽光落在他身上,溫柔又奪目。

  光影真美。

  這個模樣在她腦海中和她初見的模樣重合了一下,碰撞出了巧妙的化學反應。

  這樣矜貴的男子,甘願為她洗手作羹湯,真是一種享受。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怎麼也變不回來,她的內心被一陣難言的快樂給填滿了,心思就像那團肉一樣,越來越軟。

  他是一個,本身就很好的男子。

  重錘下豬肉變得不那麼團結了,裴居道一手挑出裡面的筋,一手繼續捶,直到它變得細膩。

  裴居道為了節省時間,動用了內力,否則尋常健壯男子,至少得捶打幾萬下才能製成。

  一滴晶瑩出現在裴居道的發間,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著七彩的光芒,華知微怔怔地站了起來,飄了過去。

  她抽出袖間的手帕,擦了擦裴居道額間冒出的細汗。

  裴居道一愣,豁然抬頭。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