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英卷一共三道問題。
第一道,How much is the shirt?襯衫的價格?
第二道,青青草原懶羊羊的髮型是什麼,答出文字並畫出。
第三道,你是北大西洋暖流,我是摩爾曼斯克港,所以?
並且這三道問題的漢字部分,都是用簡體中文寫的,更坑了!
華知微被這三道問題雷的外焦里嫩,敢情這大燕開國雙王夫妻,一對兒都是穿越來的?
太史綏瞧著華知微發呆愣神的表情,瞭然地問道:「殿下也不知道答案嗎?」
「不,我知道答案。」華知微回過神來,「我只是在想,雙王陛下為什麼要出這三道問題……」
用這三道問題取國士,也太草率了吧!不是所有的穿越者都有那個能力當國士啊!就算是天選之子,智商也未必都跟得上啊!萬一只是運氣好或者倒大霉穿越了呢!
像她就是一個普通人倒大霉穿越了……
她現在看到了擢英卷的真正內容,也確定了這玩意肯定不能自己當著群臣的面答出。
自己當國士,風險太高了,而且她身為公主,還是世人眼中那種無法無天深受帝寵的刁蠻公主,頭腦還沒一顆瓜子大,怕不會被人誣陷是偷來的答案,或者是向父皇撒嬌看過答案,作弊得來的答案。
她得找一個願意當國士的人,願意為她所用的人。
朝堂勢力盤根錯節,她閱讀完太史綏給的那些資料,朝臣對各位皇子早已經各有站隊,斷定一時之間沒法貿貿然插入。
而她本人也不可能突然向某個皇子示好,成為某個皇子黨,借力打力,因為她本身身份的特殊性,會很快被人盯上,成為眾矢之的。
這便是她打算扔下的攪動渾水的一枚棋子,這將會是她朝中暗中的勢力。
這個人,得滿朝文武都有點認識,也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同時還要,願意聽她的話,並且再無其他倚仗,只能依靠她一個人。
「咱們明天,出宮找國士,順便去大司空府上,把藥送了吧!」華知微把事情理順了,就下了決斷。
——
大越江山的南半部分是最早進入夏季的,閩中郡已經有荔枝可吃了,而處在北邊的帝京此時才有點入夏的感覺。
天氣半晴半陰,天空中雲朵不規則的堆疊在一起,散發著半明半暗的金光,華知微坐在馬車裡,掀開了車簾。
集市上熙熙攘攘的都是百姓,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嬉笑聲合在一起,不讓人覺得吵鬧,倒像是一曲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樂曲。
風景如畫,華知微的心情格外的舒暢。
走過這條長街,過興寧坊,前面就是十六王宅,過十六王宅,再過兩個坊就是朝廷大員們的居住區了。
十六王宅里住著本朝已經出閣封王的皇子以及皇叔們,當然太子不住在這裡,太子住在東宮。
華知微臨到了才有些懊惱,不應該走這一條路的,但此時繞路更顯心思,乾脆穿過去了。
馬車即將走過一個拐角,華知微突然聽到一陣極為好聽的男聲,她勒令停車,讓馬車隱匿在拐角高牆之後。
「學生徐景湛,南陽郡宛平縣人,求見安王殿下,願供驅策,入王府以幕僚之名,效犬馬之勞!」
一個身著淡色布衣的年輕讀書人,跪在安王府門口,言辭懇切地在毛遂自薦。
可惜喊了好幾次,連門也進不去。
徐景湛又喊了好幾次,安王府的門這才開了,不過不是讓他進去,而是出來一個小廝。
「徐士子,別喊了。您在這十六王宅每個王府都喊了各遍,誰敢收您啊!」
小廝憐憫地說完,就要把門關上,徐景湛急切地起身,扒住了門:「吾苦讀詩書數十載,吾不甘心這樣的結局!公開的殿試試卷中,那狀元卷分明是吾……」
「哎呦,徐士子,快別說了。去年殿試的結果,雖出了點問題,但咱們陛下聖明公平,取消了那士子的狀元,以榜眼依次往上替補……」
……
「那是誰?」華知微站在遠處,朝太史綏問道。
「那是去年參與殿試的士子之一。筆試完畢後試卷交上去,糊名譽寫後交由聖上決定名次,淘汰士子;而後根據聖上品評的文章好壞,再由面試對答授予官職。筆試完畢後,此人是被黜落的,但過了一段時間,朝廷公開前三名的卷子,他擊鼓鳴冤,報官說狀元卷是自己寫的,中途被人調換了。」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只能表明是在糊名譽寫時被人動過的手腳。事情鬧大了,陛下下旨徹查,原定狀元是太保的孫子,後面名分被取消了,卻也沒補給他。太保雖然是虛職,可他退休前在朝中的經營也不是白費的,也因著這朝中各種勢力盤根錯節,使絆子讓他絕了繼續科考的可能。」
這位也是個不服輸的,科舉考不了,便想著在殿下們府上做門客,可正因為這微妙的關係平衡,沒人願意收留他,而皇帝也跟選擇性失憶一樣,沒給他恩補入仕。
說白了,就是科舉考試中自己的狀元卷被替換,名財兩空,只得另尋他路。做大卿門客不得,抱世家大族大腿不得,諸皇子也都不要,寒門出身,寡母帶大,無根無蒂的他可以說是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了。
兩個人又推揉了一會兒,小廝推開了徐景湛的手,「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徐景湛望著緊閉的大門低下了頭,雙拳握緊,身體微微顫抖著。
他很清瘦,因著流暢的兩鬢與下巴過渡,讓這瘦削瓜子臉不至於凌厲刻薄。他的眼睛很大,眼神明亮靈動,帶著涉世未深的讀書人特有的單純和執著。嘴型小巧復有肉感,惹人憐愛,不過高眉骨上揚的雙眉增加了英氣的魅力。
雖衣著清貧卻不失讀書人的傲骨高貴,雖深受不公對待卻依舊沐浴在陽光之下,他就好像一株蒲葦,堅韌如絲,迎風飄揚而不倒。
華知微越聽眼色越深,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徐景湛,想到在現代,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的她在現實中遭遇的種種不公平對待,更覺得唏噓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