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綏扭頭,就看到崔瀾傻樂傻樂地奔了過來,眼睛裡只有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有個人正端著裝著病人的嘔吐物盆子去倒。
然後,然後就不出意外地撞了上去,撞了個滿懷。
真是個二傻子……
太史綏表示,她想提醒的,但她抬頭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太史綏搖了搖頭,對病人說了一句:「你今天的情況還不錯,繼續吃藥好好休息。」便朝崔瀾走了過去。
但崔瀾卻不讓她過來了。
「你你你!你別過來!」崔瀾擺著手,看著自己這滿身的污穢,阻止了太史綏的靠近。
「是,我不過來。出去左拐第三個帳篷,裡面是我們洗澡的地方,有乾淨的衣服,你去洗個澡順便把衣服給換了。」
崔瀾不多說,立即跑了。
太史綏招呼人過來把這裡收拾了,繼續去看下一個病人。
過了恰當的時間,崔瀾清理完畢出來了,這一次,他左看右看,十分小心謹慎地來到了太史綏身邊。
太史綏一邊忙乎自己的事情,一邊問道:「回來了?笨手笨腳的,又幫不上忙,殿下交代的事情你都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我是打算去休息的時候順路來看你的。」
「那你還不快去休息,養好精神才能更好的完成殿下的任務。」
「你這不是還沒休息,我特地來陪你的。」
「我不需要,這沒有用。」太史綏朝那個病人點了點頭,看向今天的最後一個病人,「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分工,不要做分工以外的事情。」
太史綏話音剛落,一個病人慢悠悠的,顫顫巍巍的挪步而來,崔瀾原本以為他是來找太史綏看病的,正準備讓開,卻發現那個病人的袖子裡,銀光一閃。
他的袖子裡竟然藏了一把匕首!
崔瀾大駭,轉身擋在了那個病人面前,那個病人見崔瀾的眼神不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乾脆地拔出了匕首。
「庸醫!庸醫!吃了你那麼多天的藥一點用也沒有!橫豎都是死!我也得拉上你的命再死!」
崔瀾大驚,抬腳踢開了那個病人手上的匕首。那個病人已經是窮途末路,沒有多少力氣,被崔瀾這麼一踢,直接摔到了地上。
那個病人絕望地一吼,朝崔瀾撲去,狠狠地咬上了他!
「啊!」崔瀾吃痛,叫出了聲。
太史綏乾脆地撿起地上的匕首,朝那個病人捅了過去,在病人震驚的神色中,她輕輕一推,將那個病人的屍體從崔瀾身上推開。
「惡人,我不救,甚至會殺。」
這一場變故來得太快,在場的其他病人都愣住了。
「哪裡來的攪混水的人啊?太史大夫已經盡心盡力了。」
「就是啊,要不是公主殿下以強制手段封鎖了各個村子,怕是現在死的人更多。」
「我是現在慶幸,家裡就我一個人來了這個地方,我一家老小其他人都沒什麼問題,都多虧了那個什麼公主殿下。」
「你怎麼樣?」太史綏俯下身子,朝崔瀾被咬的胳膊看去,一排牙印血跡斑斑,猙獰異常,「倒是拼勁全力了。可惜沒有把力氣用在恰當的地方,他要是用這樣的力氣和信念活下去,再喝幾天藥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轉機。」
「太史……」崔瀾目不轉睛地看著太史綏的表情,欣喜於她為自己擔心,也欣喜於太史綏做事的原則,向來公平。
這,便是他喜歡的女子,他見了她,即覺得驕傲。
「大家稍安勿躁。」太史綏站起身來,神色鎮定,「現在我要帶崔公子下去清理傷口,你們有不舒服的通知思歸姑娘便好。」
太史綏朝前走,崔瀾不用說也會跟上,到了單獨的隔間裡,太史綏掀起他胳膊上的衣服,為他清理傷口。
「你今天本不該來這裡的,倒霉兩次了。」
「可若是今天沒有我,傷的人就是你了。我不想看到傷的人是你。」
「我不會被他傷到,我沒那麼弱。」太史綏依舊是那樣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冷模樣,病人見了只覺得專業的模樣,「好了,注意這幾天傷口不要碰水,剛好你剛沐浴過。」
「你現在說這話,我只覺得你是在逞強。那個病人很明顯是打算偷襲的,彼時你正在專心看病人,怎麼會注意到背後虛弱的病人想要謀害你?」
「事情已經發生了,也已經是這樣的結果,再考慮別的可能性,沒有必要。」
「你就是這樣,讓我多關心你一下,多為你做一些事情,不可以嗎?」崔瀾一把抓住要起身離開的太史綏的手腕,「你也不用覺得欠我什麼需要補償,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崔六公子,你是覺得很好玩嗎?愛的維續是需要雙向反饋的,你要是覺得你一直這樣一廂情願下去,那你就繼續吧,我只等著你什麼時候累了放棄。我一直都說了,你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我不會可憐你,也不會覺得你『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是什麼情聖,我只會覺得你在一件無望的事情上做無用功。」
「還沒到最後一刻,你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斷定我是在做無用功?你一次又一次地這樣告訴我讓我放棄,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是在擔心你自己真的喜歡上我,因我動心,而破壞你原本的計劃,而這是你恰恰不能忍受的?或者說,你,只在等著我什麼時候真正放棄的時候,在心裡想一句,哦,果然如此,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真正的從始至終的愛情,然後徹底毫無負擔的,甩手離開,與我再不相見?」
崔瀾抓著太史綏的手,始終不放,眼神里的堅定越來越濃。
太史綏望著崔瀾的眼睛,神情依舊平靜,就好像已經看淡世事,看淡生死。
「崔六公子,你真是會想像。」
太史綏輕輕一掙脫,甩開了崔瀾的手。
不是崔瀾抓的不用力,而是太史綏甩手的時候故意碰了崔瀾手腕處的穴位,讓他的手暫時麻痹。
太史綏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