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知微走到旁邊的樟樹便,拗下一截長樹枝,戳了戳地上的老鼠,遠遠地檢查著。
「阿婆,這個老鼠,看起來像得病了呢?你有什麼頭緒嗎?」
女祭司那飽經滄桑的臉抽搐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笑的自然:「這人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更何況是動物。它們自幼於野外生存,得病也正常。」
「是嗎?」華知微留了個心眼,回望了一眼那個古怪的公墓。
按道理說,就算是百年前的公墓,按這裡的習俗,對身後之事的重視程度,也該有人為他們洗屍,可並沒有人,說明墓里的人的身生的血脈,甚至是友人的血脈沒有一個人傳下來,就此斷絕。
到底是什麼事情,會導致這樣的事情,除了戰爭和大面積的疾病,華知微想不出有什麼滅族之事。
而華知微從太史綏那裡聽過,當年大越進攻此地時,並沒有進行大面積屠殺,和當地人火拼時的傷亡也在正常之數,不可能有一整個村莊都沒有認識的人死後為其掃墓的情況。
「傳本宮的命令,把現在出現的這幾隻老鼠抓起來,通通燒了。」華知微朝著女祭司吩咐,「不許隨意丟棄,也不許土葬,必須給本宮火葬!」
「殿下?」女祭司對這個衣著普通的女子的真實身份有所預感,但也沒有預料到她此時會用這個身份來發號施令,「殿下,無論對於何種生靈,火葬都是對屍體的大大不敬,是巨大褻瀆,殿下不可以……」
「本宮現在只是讓你們燒一具老鼠的屍體,你們還要跟本宮討價還價?」華知微一向甜美的臉上露出兇狠之色,「為一隻老鼠跟本宮討價還價,你們覺得值當嗎?」
女祭司終究是照做了,華知微清楚老鼠是生病了,但不知道是什麼病,這些從那百年前的墓葬里鑽出來的老鼠,身上到底帶了什麼病毒!
是僅在同類之間傳播的,還是可以人畜傳播的!
如果是人畜傳播的,那麼這些無人洗屍的墓葬,只可能是那一個死因。
華知微心裡一跳,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消除目前這些可能傳播疾病的老鼠,如果這裡是源頭,那她就不會讓它們流傳出去。
然而,華知微的擔憂還是成真了。
那些老鼠是源頭,但不是華知微看到的那些,早在華知微發現之前,就要傳播出去了。
當時那個來給女祭司報信,第一個解剖那些感染疾病的老鼠的人,在洗屍節開始的前一天,發病了。
全副武裝的華知微帶著全副武裝的太史綏來檢查這個人,當然還有全副武裝主動跟來的葉扶舟。
托巴起病急驟,寒戰高熱,不斷咳嗽,甚至還咳出大量泡沫粉紅色或鮮紅色血痰,隨後便發展成呼吸急促並呼吸困難。
太史綏趕來的時候,托巴已經有這個症狀超過一天了,此時的他,神志不清,處在譫妄狀態。
太史綏檢查完,臉色算不上好看,和華知微對視一眼,兩人相互點了點頭。
太史綏剛準備用生石膏、水牛角、生地、黃連、丹皮、知母、半夏、仙鶴草、全瓜蔞等藥為這位托巴清熱解毒,但是太史綏藥剛煎好,托巴就已經咽了氣。
太史綏端著藥碗回來,就看到華知微怔怔地站在門口。
「太史,這不是普通的病,這是,黑死病。」
華知微指著托巴紫黑色,長有瘀斑、發紺、壞死的屍體,嚴肅地道。
「殿下,可洗屍節今天已經開始了,這個點,怕是他們已經把第一具屍體給挖出來了!」
「快去阻止他們!快去通知胡縣令!黑死病絕不是開玩笑的東西!真是!我怎麼沒有多在意一點,在發現那些老鼠的時候,就把那塊地方給封了,不讓任何人靠近!」
「殿下,這不能怪你!你當時已經下令燒死那些從墓里爬過來的老鼠了,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裡染上的。」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華知微說著,就要奔出去阻止那些民眾,太史綏一把拉住了華知微。
「殿下,黑死病太危險了,您不能受到一點傷害,您還是好好待在縣衙里接受我們的隔離保護,關於阻止洗屍節的事情,由我們來負責,你千萬不能出事……」
「我怎麼能坐視不理!而且我們已經處在黑死病的中心,不可能逃得掉的!你和我都接觸過這個黑死病人的屍體,躲有用嗎!?」
古代解決黑死病的很大一個方法就是封城,如果大面積傳播開來,不只是這個村,整個托詹縣,都將會是禁區。
華知微怎麼能一個人出去,將她所有在意的人拋在這裡?
「葉扶舟,你也快勸勸殿下,你……」太史綏看向對面,一直等在門口的葉扶舟。
「我只,聽她的。」葉扶舟簡單地道。
華知微感激地笑了笑,太史綏深吸一口氣,她打不過葉扶舟,若葉扶舟執意帶走華知微,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誠懇地道:「你意已決,臣也無可奈何,只望你務必要以自己性命為要。」
「當然,我要是丟了命,怎麼能救得了他們,救得了更多的人?」
華知微快步踏了出去,她讓太史綏去通知胡縣令,去郡都調來朝廷的軍隊,只有在郡都駐紮的軍隊不由當地人組成,是完完全全由中原百姓組成的府兵駐紮於此處,華知微對這些人有絕對的控制權。
華知微現在只慶幸,每年洗屍節前後隔壁安南郡向來是對這邊封路封閉的,這地方雖然離安南郡近,但不會有傳到那邊的可能,倒省了些事。
華知微奔向村口,面對浩浩蕩蕩的洗屍大軍,她試圖站到一塊兒大石上對他們說話,但這些人路過,並沒有任何人在意她。
一直跟在華知微身後,沉默地遵守她一切決定的葉扶舟突然抬起手,按向了她的肩膀,華知微心頭一顫,頓時感覺到體內注入了一股強勁的內力,說起話來也大聲有威懾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