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那張平時永遠冷冰冰的小臉,此刻卻卸下所有防禦。
賀厲存第一次發現,她昏睡時候的樣子,跟她平日裡生人勿近的冰冷有點不同。
她會委屈,會難過,還會跟他撒嬌。
他倒是也知道,等她醒來,一切還是會回到原始的狀態。
不過,能陪在她的身邊,照顧她哪怕一會,也是好的。
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額頭。
賀厲存眉頭微皺,怎麼還那麼燙。
「賀叔叔,媽咪的藥熬好了,這裡交給我吧。」沈小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進來,他板著一張小臉,皺眉盯著賀厲存放在沈翩枝懷裡的那隻手掌,有點不滿:「賀叔叔,男女有別,請你自重。」
賀厲存反應過來兒子看到了什麼,臉色略有些不自然,咳嗽一聲,準備將手掌收回。
還在發燒的沈翩枝,似乎也意識到了。
她緊緊抱住賀厲存的手掌,眼淚又滾落了下來。
大顆的眼淚,滾落在了賀厲存的手背上。
燙得他心頭一顫,馬上就乖乖不動了。
沈小寒沉默了一會,將藥碗端上前,扭頭默默離開了。
在他出了房間後,還貼心地給賀厲存關上了房間的門。
走廊外。
沈小年端著熱水壺,跑了上來,她氣喘吁吁地將水壺放在地上,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哥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呀?媽咪怎麼樣了呀?媽咪退燒沒有呀?」
沈小寒沒回答,默默拉住妹妹的手臂,將她往樓下拉。
絲毫沒有給她進入房間的機會。
沈小年被拉地一瘸一拐,一邊扭頭:「哥哥,你要拉我去哪?我鞋子都掉啦!」
「下樓,吃飯,媽咪有賀叔叔照顧,我們暫時不用擔心了。」小寒面色複雜,腦海中浮現出剛才媽咪緊緊抱著賀厲存手掌的畫面,他再次沉默了。
算了。
媽咪好不容易主動跟賀厲存親熱一次,他就不去做電燈泡了。
沈小年睜大眼睛:「爹地來啦?!爹地什麼時候來的呀!」
「你小聲點,不要吵到媽咪休息。」沈小寒皺著眉,提醒:「你還是叫他賀叔叔比較好,媽咪發燒了,不能惹媽咪不高興。」
小年捂住嘴巴,使勁點點頭。
樓下。
老夫人一早聽說孫女發燒了,忙了一個早上給翩枝做了她最喜歡吃的早餐。
聽到兩個重外孫從樓上下來的聲音,老夫人繫著圍裙,眼神擔憂地走上前:「翩枝怎麼樣了?好點沒有?我剛準備好早餐,一會讓李媽給你們端去用餐區,你們先吃,我上樓看看。」
老太太擔心孫女,解開圍裙,就要上樓。
小寒拉住她老人家的手臂:「太奶奶,媽咪剛剛睡著,我們先吃吧。」
怕太奶奶還是要上去,小寒補充:「已經有人照顧媽咪了,我們不用太擔心。」
「太奶奶,我媽咪已經好多了,我們快點吃飯吧。」沈小年也已經反應過來,她的眼珠轉了轉,也上前拉住太奶奶的手臂,甜甜開口:「太奶奶要是不跟年年一起吃,年年都吃不下去啦。」
「太奶奶,你做了什麼好吃的呀,好香呀!」
不給太奶奶思考其他的機會,小年拉著老夫人的手,進了廚房。
老夫人當然疼愛兩個小重孫,不過,翩枝現在還在發燒,她根本就沒心思吃飯。
老夫人苦笑開口:「小寒、小年乖,太奶奶就上去看一眼,你們先吃。」
看到已經攔不住她老人家,兩個小傢伙才不安地跟在了老夫人的身後。
二樓。
沈翩枝的房間。
賀厲存拿過湯匙,小心翼翼盛了藥湯,餵到沈翩枝唇邊。
因為左手被沈翩枝抱到懷裡,賀厲存只能一隻手進行餵藥。
所以,他的動作並不是那麼流暢。
「乖,喝藥。」
賀厲存將湯匙往裡遞了遞。
沈翩枝唇瓣緊抿,睡夢中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藥材的苦澀味道,她眉頭微皺,迷迷糊糊翻了個身,不肯再朝向賀厲存了。
這麼一來。
沈翩枝也放開了賀厲存的手臂,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重新睡熟了。
看著被她踢開了一半的被子,賀厲存嘴角抿著一層笑。
沒想到,她睡著時,這麼不安分。
給她重新塞好被子,賀厲存重新拿著盛了藥的勺子給她餵到嘴邊。
這次,他沒像剛才那般溫柔,捏開沈翩枝的臉頰,強行給她灌了一口。
發燒中的沈翩枝似乎也察覺到了周圍有人,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一雙蒙了水霧的眼睛可憐巴巴望著賀厲存。
那模樣,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一看到賀厲存,她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賀厲存:「你發燒了,喝了藥才能退燒。」
沈翩枝不說話,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還是望著他,嗚咽了一聲,就開始小聲抽泣了,她可憐巴巴伸出手,用食指尖勾住賀厲存的衣角:「苦......」
「媽......你不要走......好不好......」
賀厲存的面色一頓。
她這是燒糊塗了,竟然把他認成......
看他不回答,沈翩枝哭地更凶了。
賀厲存無法,只能握住她的手,表情僵硬回答她:「你乖乖喝藥,媽就不走。」
沈翩枝乖乖點頭,乖巧地張開嘴巴等著賀厲存給她餵藥。
這個模樣,倒是讓賀厲存又好氣又好笑。
感受到了賀厲存的嘲笑,沈翩枝又委屈巴巴閉上嘴了,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賀厲存收斂笑意,盛了藥,一勺一勺遞到她嘴邊:「乖,喝藥。」
「媽媽都不叫我寶寶......別的媽媽都叫孩子寶寶......」沈翩枝嘴巴一癟,剛要哭,一個柔軟的東西就貼了上來。
她睜大眼睛,茫然地望著面前湊近的臉。
她腦袋裡一片空濛蒙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眼巴巴望著面前的人,眼神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不知所措。
咔!
安靜之中。
門鎖轉動的聲音。
賀厲存不緊不慢起身,擦了擦嘴角,將藥碗放下,眼神平靜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剛剛給她餵好藥,應該很快就退燒了。」
門口。
沈老夫人並沒有看到發生什麼,她有點意外賀厲存也在:「小賀,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嗯,剛來不久。」賀厲存面不改色,低頭看了一眼眼巴巴望著他的沈翩枝,眼神溫和:「你該睡覺了。」
這道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
沈翩枝想了一會,就乖乖閉上雙眼了。
再然後。
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中午。
太陽高照。
經過一整夜暴雨洗禮的城市,變得一塵不染。
而昨天發生的一切,也早就被一早衝上的其他熱搜給頂了下去。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下午。
沈翩枝退燒了。
她猛地睜開雙眼,腦袋裡閃過一些詭異的畫面,讓她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瞬間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沈小姐,你醒了。」一直照顧在側的李媽,迅速端了一杯溫水上前:「沈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麼?我一會去廚房給你煎藥,你再喝一副藥,應該就好很多了。」
沈翩枝腦袋裡一片空白,她沒接李媽的話,一雙睜大的眼睛盯著李媽,僵硬開口:「賀厲存來過?」
忽地,心臟都跟著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心跳加速。
李媽沒察覺出沈翩枝神色不對勁,點點頭:「賀先生確實來了,現在還在客廳跟老夫人聊天呢,沈小姐,這位賀先生對你真好,他聽說你病了,立刻就請了私人醫生過來給你檢查,要不是他給你餵了藥,現在你還不一定能退燒呢。」
李媽並沒有見過賀厲存幾面,所以,也談不上熟悉。
但對方能有這份心,還是很難得的。
在李媽的陳述中,沈翩枝徹底僵住了。
她腦海中不停閃過她發燒時,抱著賀厲存手臂撒嬌的畫面。
遍體生寒。
她、都做了什麼!
這也太丟臉了!
「沈小姐,你怎麼了?」李媽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摸了摸沈翩枝的額頭:「沈小姐,你是不是還覺得哪裡不舒服?要不,我再去把醫生請上來吧,正好,賀先生帶來的醫生,還沒走呢。」
「不用了。」沈翩枝面色複雜重新蒙上腦袋,悶悶出聲:「我想再睡一會,李媽你先出去吧。」
「還有,先別告訴別人我醒了。」
她真的不想現在面對賀厲存!
要知道她發燒後會做出這麼丟臉的事情,她寧願把自己鎖起來。
李媽沒多想,點點頭,將水杯放在說上:「沈小姐,那你有事再叫我吧,我現在先去給你煎藥。」
李媽扭頭剛準備出房間的門。
門口。
上一秒還跟老夫人在大廳聊天的賀厲存,已經上來了。
看到賀厲存的身影,李媽恭敬道:「賀先生,我們沈小姐已經退燒了,您不用再擔心了。」
「嗯,我進去看看她。」
賀厲存抿唇,繞過李媽,大步朝著沈翩枝的床邊走過去。
走廊。
沈小寒跟沈小年的身影也擠在門口,不過,他們兩個倒是沒有跟進去。
看到爹地這麼關心自己媽咪,沈小年很高興,她笑眯眯拉住李媽的手臂:「李媽最好了,年年要吃披薩,你給年年做好不好?」
小年一句話,就把李媽哄得笑開了花,她點點頭:「好好好,小小姐,你想吃什麼都行,我去給你做!」
小寒在看了一眼房間內的兩人後,悄悄給他們關上門,也跟著退下去了。
房間內。
賀厲存盯著腦袋完全蒙在被子裡的人,伸手將被子掀開了一點,給她露出了腦袋。
「你醒了?」
安靜之中。
沒人回應賀厲存的話。
賀厲存不急不慢坐下來:「我還以為你醒了,剛想問問你,要不要把小天接過來陪你兩天。」
「既然你還沒醒,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這兩天我要出差,可惜沒人照顧小天了。」
說到這裡。
賀厲存瞥了一眼沈翩枝還在『沉睡』的臉,忽然又開口:「對了,我爸媽有打算讓小天回歐洲過暑假,我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他淡淡起身,準備離開房間。
沈翩枝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賀厲存順勢看過去,盯著沈翩枝已經睜開的雙眼,微笑:「你醒了,沈小姐。」
沈翩枝躲開目光,捉住賀厲存手臂的手,也迅速鬆開:「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假裝今天上午的事,什麼都沒發生。
「早上來的,你說過,如果藥不管用,可以讓我來找你。」賀厲存故意挑眉,盯著沈翩枝垂著的雙眼:「你不敢看我?」
「沒有。」沈翩枝垂著眼皮,神色閃躲:「你剛才說你要出差?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讓小天過來,我照顧他。」
「沈小姐,你是不是聽錯了,我好想沒說這句話吧。」
「賀厲存!」沈翩枝急切抬頭:「你知道我醒了,故意的?」
賀厲存沒急著回答,墨瞳饒有興致地盯著沈翩枝剛剛退燒,還有些虛弱的臉,他輕笑了一下:「還是你發燒的時候更可愛一點。」
沈翩枝的臉急速爆紅,她就知道,那些都不是夢!
腦海中回憶起她發燒時,抱著賀厲存叫媽媽的畫面,沈翩枝羞地渾身滾燙,她緊盯著賀厲存,像是一頭要炸毛的小狐狸,咬牙切齒:「賀厲存,你給我出去!」
「怎麼,現在醒了,不認帳了?」賀厲存笑意漸濃:「剛才是誰抱著我的手,不讓我走。」
「賀厲存!」
沈翩枝惱羞成怒,探出身體要去捂住對方的嘴。
她忘了,她現在才剛剛退燒,身體還很虛弱。
猛地起身,由於腦供血不足,眼前瞬間就是一黑。
她還沒碰到賀厲存,身體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等她再睜開眼。
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掌已經穩穩托住了她的腰,熟悉的冷香瞬間入鼻。
加上沈翩枝現在穿的是一件薄款的真絲睡衣。
身材若隱若現。
兩人之間的氣氛,更是曖昧到了極點。
賀厲存臉上的笑意收斂了,盯著懷裡的人,喉結上下滾動:「沈小姐,你在勾引我?」
感受到賀厲存目光的掃動。
沈翩枝的臉頰滾燙,心跳劇烈到震耳欲聾,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也抬眼盯著賀厲存。
這樣近又曖昧的距離,讓她第一次覺得,賀厲存長得確實不錯。
大著膽子摟住賀厲存的腰,沈翩枝故意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既然你覺得我在勾引你,那我們就試試看好了,讓我看看你厲害,還是我的前男友們厲害。」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胡扯些什麼。
明明她壓根就沒交往過男朋友。
為了證明自己就是這麼想的,沈翩枝的手忽然就滑進了賀厲存的衣服里,在他的後背輕輕撫摸:「要試試麼?」
賀厲存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沈翩枝笑了,動作更加肆意妄為,指尖向上遊走:「怎麼?不敢了?」
「沈翩枝,我不想從你口中聽到其他男人。」賀厲存冷著臉,捉住沈翩枝的手腕,將她直接壓了下去,眼神冰冷如刀:「聽見沒。」
「那我要是不聽呢?」
沈翩枝毫不示弱,眼神反而帶著挑釁。
她不喜歡賀厲存那種理所當然命令別人的語氣。
她眼底勾起一抹諷刺,剛想故意胡扯一切有的沒的。
下一秒。
一個炙熱滾燙的吻,直接貼了下來。
沈翩枝不敢置信地盯著面前放大的面孔,大腦之中已經完全空白了,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她只感受到,男人瘋狂的占有掠奪。
就在她已經感受到瀕臨死亡的窒息時,賀厲存喑啞富有磁性的聲音從她耳邊摩擦貫穿:「接吻時,可以呼吸,你的前男友們,沒教過你麼。」
「沈、小、姐。」
清楚看到男人深不見底的墨瞳中折射出一抹瘋狂的妒色,沈翩枝一個激靈,終於清醒了。
她沒反抗,就那麼盯著俯視她的那雙眸子。
大概對視了兩秒鐘,她忽然笑了一聲:「彼此彼此,你的吻技,也不過如此。」
「賀厲存,你是沒接過吻麼?」
在她的話落下。
懲罰的吻又落了下來。
就在吻即將落在她的唇上時,沈翩枝趁機推開賀厲存,翻了個身,恰好躲開了。
她擦了擦唇,臉色冰冷:「賀厲存,我不喜歡太過隨便的男人。」
「那我們交往吧。」
賀厲存也已經平靜站起身,彈開衣服上的褶皺,眼神認真:「我說真的,我們交往吧,沈翩枝。」
「神經病。」
沈翩枝低聲罵了一句,躲開了對方的目光,抱著床頭李媽準備好的乾淨衣服,扭頭進了換衣間:「賀厲存,我換好衣服之前,你最好已經走了,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賀厲存補了一句:「你不想交往,我們可以直接結婚,我不介意入贅。」
沈翩枝腳步停住了,眼角抽搐,低聲罵他:「真是瘋了。」
沒理男人的瘋言瘋語,沈翩枝頭也不回地進了更衣室。
等她出來時。
賀厲存的確已經不在臥室之中了。
如果不是凌亂的床告訴她賀厲存來過的痕跡,她幾乎以為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夢。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眼神略有點失望。
洗漱過。
沈翩枝才拖著軟綿綿的拖鞋下樓。
大廳之中。
只有小寒跟小年。
她剛剛下樓,準備詢問老夫人去哪了。
沈老夫人就繫著圍裙從廚房端著藥出來了:「翩枝,你醒啦,這是奶奶給你煎的藥,你快點喝了吧!」
沈老夫人年紀大了,她腿腳不好,還辛辛苦苦在廚房給她熬了藥。
沈翩枝心裡暖暖的,接過藥碗:「謝謝奶奶。」
「翩枝啊,怎麼就你一個人?小賀呢?」沈老夫人朝著沈翩枝身後看了一圈:「人家小賀今天一早就過來看你啦,聽說你發燒,他特意請了醫生過來,守在你床頭陪了你一上午呢。」
對於這個孫女婿,沈老夫人越說越喜歡,拉著沈翩枝的手坐下來:「這麼好的男孩不多了,翩枝啊,你可要抓緊機會啊!」
沈翩枝沒說話,默默喝著苦澀的中藥。
見她出現。
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盯著給沈翩枝測了溫,確定她已經沒事之後,兩名私人醫生才退下。
「媽咪,你現在好點了沒有哇?」小年可憐巴巴拉住沈翩枝的手臂,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擔憂地望著她:「媽咪,你昨天晚上去墓地待了好久哇,你今天心情好一點沒有呀?」
「墓地?翩枝,你昨天晚上去看你娘了?」沈老夫人的表情忽然就變得黯淡下來,她坐下來,神色沮喪:「你娘的忌日也快到了,你去看看她也好,可昨天這麼大的雨,你娘在天之靈也會擔心你啊。」
沈翩枝垂著眼皮,沒接話。
她昨天確實去母親的墓地了。
她也不知道昨天為什麼突然就想過去。
從國外回來的那一天,她就帶著一對兒女去過了。
昨天在墓地,她一個人坐了很久,望著母親連個照片都沒有的墓碑,她什麼都沒說,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那麼在那裡坐著發呆。
林玉鳳的墓地,她昨天跟墓園的人交代過了,買在了跟母親同一個墓園。
至於沈平川會不會讓林玉鳳下葬到這裡。
就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
這件事,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向老太太開口,沈翩枝沉默著,只是將頭壓得更低。
公館之外。
一輛黑色勞斯勞斯停在門口。
駕駛座上,趙凌飛好奇地盯著反光鏡中,後車廂里的男人,小聲嘟囔:「賀爺看上去怎麼失魂落魄的,這是被沈教授趕出來了?」
「你覺得,我聽不見你的聲音麼。」賀厲存抬頭看他:「下次你的聲音可以再小點。」
「賀爺,您都聽見了......」趙凌飛尬笑了一聲,乾脆光明正大開口:「賀爺,您不是去找沈教授拿藥了麼,藥拿到了麼?」
賀厲存:「......」
他忘了。
趙凌飛嘴巴還沒停下,繼續扭著身體,回頭八卦:「賀爺,您是不是在追沈教授啊?您這幾天天都沒亮就出門,這也太上趕著了,沒幾個女人會喜歡這樣的男人的。」
賀厲存臉色一沉,瞥他。
趙凌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信口開河侃侃而談:「這女人,都喜歡欲擒故縱,賀爺,您晾沈教授兩天,說不定她就想著您了。」
賀厲存略微思考了一下,似乎認同了趙凌飛的話。
他開口:「去別墅接一下小天,一會我要去趟京城。」
「您要帶小少爺一起去京城?」
「我自己去京城。」賀厲存停頓了一下:「你留下,在沈家照顧小少爺。」
一個小時後。
小天背著小書包,身後跟著一個提著大包小包的身影,出現在了萬花公館。
「小天哥哥!」
大廳之中,小年也跟著興奮起來。
小寒哥哥整天就知道學習,根本就不跟她玩。
她一個人,真的好無聊!
小年興沖沖朝著小天的方向跑過去,滿眼好奇地盯著小天身後,趙凌飛身上的大包小包:「小天哥哥,你這是要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嘛?那真是太好啦!」
小天用手語回答:「爹地出差了,讓我過來跟媽咪住幾天。」
「媽咪呢?」
「媽咪出門了。」沈小寒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抬頭看他:「歡迎你,小天哥哥。」
大廳之中。
沈老夫人是第一次看清楚賀小天的臉。
她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天,然後又看一眼小寒。
這兩個孩子,長得真的一模一樣。
以為自己是老花眼了,沈老夫人揉揉眼睛,現實中,兩個小男生的模樣,還是一模一樣!
她失聲望向李媽:「你看到了嗎?這兩個孩子,真的長得一模一樣!」
李媽使勁點頭:「我昨天看到時,也以為自己眼花了,真沒想到,沈小姐當年生下來的第一胎,都長這麼大了!」
李媽有點激動。
她是看著小寒跟小年長大的,沈翩枝從不在薪資上苛待她,待她如同家人。
將心換心,李媽也是將這兩個孩子一直都視如己出的。
此刻,能夠看到這兩個孩子跟自己的親兄弟見面,李媽的眼眶忍不住發酸:「沈小姐在國外受了這麼多苦,現在終於苦盡甘來了。」
李媽一哭,沈老夫人的眼眶也跟著紅了,她望著賀小天,伸出手:「孩子,能過來,讓太奶奶看看你嗎?」
小天乖乖點頭。
他從弟弟妹妹的口中了解過,面前的老奶奶,就是他的太奶奶。
太奶奶對媽咪很好,那他也要對太奶奶好。
小天乖乖走到沈老夫人面前,乖巧地望著她,怕她看不懂自己的手語,他特意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然後用智能語音播放出來:「太奶奶,你好。」
沈老太太愣住了,她望著不會說話的小天,哽咽了。
怕傷了孩子的自尊心,老太太一句也沒問,只是不住地撫摸小天的頭髮,點頭:「好!好!好!我們沈家的孩子,最乖了!」
聽到老太太的話,趙凌飛想反駁,小少爺姓賀,不姓沈。
不過轉念一想。
賀爺現在恨不得住進沈教授家裡,以後孩子跟誰姓,還真不一定。
......
海城。
東郊墓園。
沈翩枝穿了一套黑色職業套裝,站在角落盯著林玉鳳的墓地方向。
沈平川跪在林玉鳳的墓地面前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看到這個畫面。
沈翩枝只覺得心寒。
因為,她從未見過父親去她親生母親的墳墓探望過。
吐出一口氣,沈翩枝不想在這裡多待下去,扭頭準備離開了。
恰巧,沈平川帶著顫抖的聲音,隨著微風飄了進來。
「玉鳳,如果我當年聽你的,把沈翩枝那小畜生送去福利院,會不會就沒有後面這些事情了......玉鳳,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沈翩枝的腳步停下,垂在兩側的手已經攥緊了。
她自嘲一笑。
她就不該多管閒事!
「沈翩枝那個小畜生跟她的畜生媽一樣不是東西,當初她生下來,我就該把她掐死!」
沈平川一邊哭一邊咒罵。
砰!
一隻腳,猛地朝著沈平川的後背踹了下來。
將他踹地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
沈翩枝冷著臉,盯著當在地上爛醉如泥的人:「給我媽道歉!」
「沈翩枝?」
沈平川打了一個酒嗝,抬頭盯著面前出現的人,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沈翩枝,你這個小雜種你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要不是你,玉鳳會變成這樣,暖暖會變成這樣麼!」
「小畜生,你怎麼不跟你的雜畜生一起去死!」
沈平川從地上爬起來,抄起一隻啤酒請惡狠狠朝著沈翩枝的方向撲過來:「小畜生,你怎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不是你!」
沈翩枝眼底再也沒有絲毫留戀,在沈平川的酒瓶朝著她身上砸下來之前,三枚飛針準確無誤地刺中了他的穴位。
瞬間。
沈平川就猶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了。
他驚恐地盯著沈翩枝:「你這個小雜種,你對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讓你去給我媽道歉而已。」沈翩枝冷著臉,托住沈平川的一隻腳,將他朝著自己親生母親墳墓邊上拖去。
算起來。
沈暖暖跟她的年紀不過差了一歲。
沈平川幾乎是在她的母親剛剛去世,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就找上了林玉鳳。
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已經沒辦法追究。
可他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胆辱罵她的母親!
沈翩枝冷著臉,將沈平川丟在地上:「給我媽道歉!」
「道歉?」沈平川笑了,笑地瘋狂:「她跟別的野男人生下你這個小雜種,我憑什麼道歉?!要道歉,也是她給我道歉!」
沈翩枝怒地朝著沈平川的臉上飛了一個巴掌:「道歉!」
沈平川笑地更加猖狂了。
沈翩枝冷著臉,氣的渾身發抖,一根銀針,直接刺進沈平川頭頂的穴位:「我再說最後一遍,道歉!」
終於,沈平川的表情變得無比痛苦起來,他錯愕盯著沈翩枝,痛苦讓他的表情都變得扭曲:「你、做了什麼?」
這次,沈翩枝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冷冷盯著他。
隨著每一秒的流逝,沈平川的痛苦似乎都在加劇。
他吃力伸手,想要將額頭的銀針取下。
緊接著,他的手,就被沈翩枝踩在了腳底。
沈平川額頭之上已經有豆大的汗開始冒出了,他痛苦萬分地求饒:「我道歉、我道歉!」
「若檸,我錯了,我不該罵你......我錯了......」沈平川的眼球幾乎已經爆了出來,他瞳孔開始因為劇烈的痛苦開始渙散:「......我錯了......」
沈翩枝踩著他的手背,在沈平川幾乎斷氣之前,才慢悠悠將那根致命銀針取下。
一瞬間。
沈平川像是放了氣的皮球,在那根銀針取下之後,他全身已經開始僵硬的肌肉跟著緩和,他劇烈喘著粗氣,頭暈目眩盯著沈翩枝的方向,然後將一張皺皺巴巴的化驗單拿了出來,哆哆嗦嗦放在沈翩枝腳邊:「我沒說謊......我沒說謊......」
沈翩枝冷冷盯著他,眼神淡漠:「我們之間,一筆勾銷了。」
沒有停留。
沈翩枝扭頭,離開。
至於沈平川手邊那張皺皺巴巴的化驗單,她更沒心思去看。
她並不知道。
在她離開後。
那張皺皺巴巴的化驗單被風吹得翻開了一角。
上面印著。
沈翩枝與沈平川,無血緣關係。
她不是沈家的人。
離開墓園。
沈翩枝沒急著回家。
她在車上坐了很久。
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時候,她才想起來要回家。
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手機屏幕上,還有賀厲存幾個小時前給她發來的信息:「我去處理點事情,小天暫交給你照顧兩天,記得想我。」
看到最後兩個字。
沈翩枝嘴角扯動了一下。
這人,真是自戀。
京城。
會議大廳內,人群漸漸散去。
賀厲存並沒注意到已經散會了,他翻開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上,還是只有他最後發出去的那句話。
難道,手機停機了,所以沒收到消息?
他讓下屬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確定不是停機,而是沈翩枝壓根就沒回消息後,賀厲存就開啟了幽怨模式。
怎麼辦,已經開始忍不住想要打電話了。
賀厲存皺眉,盯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過去。
手指就不自然地按下了通話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