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了他一晚。...)

  《撒嬌》

  /時星草

  【輕畫,你現在在哪?】

  收到好友兼同事孟瑤消息時,阮輕畫正坐在路邊的長椅發呆。

  午後陽光透過稀疏枝葉落下,留下斑駁的光。

  光明亮溫暖,讓人有昏昏欲睡的衝動。

  阮輕畫強撐著,伸手揉了揉疲倦的雙眼。

  她還沒來得及回復,孟瑤直接給她撥了電話。

  「餵。」

  她聲音有些啞,整個人有些頹,提不起神。

  「我剛看到公司群消息。」孟瑤直接道:「你在哪,我去找你。」

  阮輕畫「嗯」了聲,托腮望著行人道上匆匆走過的身影,「路邊。」

  孟瑤:「……」

  她眉心一跳,言簡意賅:「地址。」

  把地址發給她,阮輕畫看了看其他人發來的消息。

  大多數都是安慰、鼓勵的內容。

  她邊看邊回復,剛把消息回完,孟瑤到了。

  「你就一個人躲在這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阮輕畫半眯著眼抬頭。

  她盯著孟瑤看了會,目光停滯在她鞋面,不緊不慢地說:「你高跟鞋換成裸色會更好看。」

  孟瑤:「……」

  她低頭看了眼腳上的黑色高跟鞋,沒好氣道:「出差只帶了這雙。」

  阮輕畫:「哦。」

  孟瑤看她這樣,積攢起來的怒氣忽而被吹散,無法發泄。

  「你見到我就只想說這個,你能不能改改你職業毛病?」

  阮輕畫偏頭看著她,眨眨眼說:「那給你表演個喜極而泣?」

  孟瑤覷她眼,「倒也不必。」

  阮輕畫很輕地笑了下。

  孟瑤靜默了會,低聲問:「生氣嗎?」

  「嗯?」阮輕畫揚了揚眉,靠在她肩上說:「剛開始有點。」

  但她覺得生氣會讓自己長皺紋還可能得乳腺癌等毛病,為防止這樣的噩耗,阮輕畫決定不和傻逼計較。

  孟瑤無言,「你這佛系的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

  聞言,阮輕畫瞥了她一眼:「我哪裡佛系了?」

  她反駁:「我明明是睚眥必報的性格。」

  她現在之所以沒還擊,是因為還沒完全收集好證據。

  孟瑤沉默了會,低聲問:「那就這麼算了?」

  阮輕畫和她對視半晌,意味深長問:「你覺得呢?」

  孟瑤安靜三秒,感慨道:「我忽然有點同情譚灩。」

  譚灩,是兩人話題中讓阮輕畫和孟瑤都惱怒的人物。她和阮輕畫一樣,是公司的高跟鞋設計師。

  同期進去,同樣的職業。兩人要麼成為惺惺相惜的朋友,要麼是背後掀起風波的對手。

  阮輕畫和譚灩,毫不意外是後者。

  這一回,公司內部進行PK,在眾多設計圖中,選其中一位的設計師作品作為明年春季主打款。

  原本是公平的比賽,可最後的結果卻並不那麼公平。

  譚灩的作品和阮輕畫的有八成像不說,總監更是眼瞎了一般,選了譚灩那浮誇且不適穿的設計。

  這個消息一公布,公司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也因為此,阮輕畫才收到了那麼多的『安慰』。

  當然,安慰有真有假,大部分旁觀者還是看戲居多。阮輕畫不是傻子,自然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聽著孟瑤的話,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你還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孟瑤勾著她肩膀,笑了笑:「不是我能下了飛機就往你這兒跑。」

  阮輕畫輕哼。

  孟瑤側頭看了她會,有些不解:「你說總監眼光怎麼那麼差?你長得比譚灩好看一百倍,身材也火辣,他為什麼選她不選你?」

  不是孟瑤誇張,阮輕畫是真的漂亮。標準的鵝蛋臉,飽滿但又不失稚氣。素顏淡妝時候清純,濃妝美艷,氣質清冷,可純可欲。

  阮輕畫想了想,「他瞎?」

  孟瑤剛想點頭表示贊同,阮輕畫拿過她手裡的礦泉水抿了口,忽然說:「他給我送過一次房卡。」

  「什麼時候?」孟瑤沒聽她說過這事,「然後呢?」

  阮輕畫:「我把房卡丟垃圾桶了。」

  孟瑤:「……」

  她沒忍住,撲哧一笑問:「哪家酒店的?」

  「我們常去的那家。」

  聞言,孟瑤算了算:「它們家房卡丟了要扣五百塊錢吧?」

  阮輕畫沉默了片刻,看她:「所以總監現在這樣對我,是記恨我讓他罰了五百塊錢?」

  孟瑤被她的話嗆住,悠悠道:「你是邏輯鬼才嗎。」

  阮輕畫笑眯眯應著:「過獎過獎。」

  安靜了會,孟瑤還是氣不過。

  「這次這個機會真就讓給她了?」

  阮輕畫緘默半晌,「怎麼可能。」

  她還不至於這麼弱。

  之前譚灩也搶過她幾次表現的機會,但都不是特別重要的場合。那對阮輕畫而言,無關痛癢。但這回不同,這個機會,阮輕畫勢在必得。

  說實話,在剛知道答案的時候,她是憤怒生氣的。

  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控制好不立刻和譚灩撕逼,阮輕畫還特意請了半天假出來。

  孟瑤狐疑看她,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準備怎麼還擊?」

  阮輕畫歪著頭看了她一會,轉了話題:「你這幾天出差是不是沒看新聞。」

  孟瑤:「……?」

  她沒賣關子,直接道:「我們公司之前不是一直傳被收購嗎?」

  孟瑤驚詫:「被證實了?」

  阮輕畫:「嗯。」

  「臥槽?!」

  「新老闆是誰?」孟瑤問的時候,已經開始拿出手機搜和他們公司相關的消息。

  阮輕畫一愣:「收購的公司是J&A,來這邊接手的具體是誰我不知道。」

  「……?」

  孟瑤瞪大眼看她,不太敢相信問:「是我知道的那個J&A?」

  「對。」

  她們所知道的那個J&A,是國際知名時尚品牌,也是第一個在國際有地位的中國品牌。

  這個品牌的涵蓋的時尚類型眾多,除了鞋類之外,還有服裝包包飾品等。

  J&A集團,可以說是國內設計師的夢想。只要進了J&A,未來的設計之路,基本無憂。

  孟瑤震驚半晌,嘀咕道:「新老闆總有消息流出的吧,我希望來的是個大帥哥。」

  阮輕畫笑,附和道:「女人都希望。」

  誰會不喜歡大帥哥呢。但一般年輕的大帥哥,接不下這麼一家公司。

  果不其然,孟瑤沒搜到任何消息。

  她細細回味了下阮輕畫之前說的,扭頭看向她:「所以你是打算等新老闆來了,讓新老闆主持公道?」

  阮輕畫頷首。

  她了解過J&A,也知道他們會有專門的郵箱收下屬員工的郵件。有任何爭議的決策,亦或者是其他問題,都可以申請上訴,會有人處理。

  孟瑤意外,「你可以啊,難怪這麼淡定。」

  阮輕畫揚了揚眉梢,笑而不語。她這個淡定,也是花時間消化洗腦而來的。

  知道她有把握後,孟瑤稍微放心了點。

  兩人在路邊吹了會風,約著去吃了個晚飯,才各回各家。

  回到家,時間還早。

  阮輕畫洗了個澡,把房間的窗簾拉上,準備睡覺。

  她這段時間為了畫設計稿,睡眠嚴重不足。

  她剛睡著沒多久,手機鈴聲響起。

  阮輕畫皺了皺眉,在床上翻了個身,試圖把刺耳的聲音壓下去。但鈴聲像在和她作對,一直不斷。

  阮輕畫煩悶地伸出手,閉著眼接聽。

  「餵?」

  那邊靜了一會,意外的聲音傳來。

  「怎麼這個點在睡覺?」

  阮輕畫一怔,瞬間清醒了。

  「媽。」她睜開眼掃了眼手機屏幕,果然是她親媽的電話。

  馮巧蘭:「不舒服?」

  阮輕畫:「沒有啊。」

  馮巧蘭頓了頓,明白過來:「又趕設計稿了?」

  阮輕畫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了她一如既往不贊同的話,「之前就跟你說過,別做設計師。這個行業有什麼好?每天加班加點,連自己的生活都沒有。工作性質和時間都不穩定,以後也不一定能有什麼出息。」

  「……」

  阮輕畫沒吱聲,她只要一反駁,馮巧蘭便能再說她半小時。

  她默了默,轉開話題:「媽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

  瞬間,馮巧蘭打住了話題。

  「你還記不記得我半個月前跟你說過,你劉阿姨兒子回國了,你去見見。」

  「我不去。」

  阮輕畫拒絕,「沒時間。」

  馮巧蘭卻不給她反抗機會,「你明天不去可以,那你後天去。」

  阮輕畫:「……」

  她無奈,嘆息一聲:「媽,我才剛二十四歲,怎麼就要相親了?」

  「我不給你安排,你可能三十歲都還不會找對象。」

  阮輕畫不想說話。

  馮巧蘭也不逼的太緊,淡淡說:「只是讓你們見見面,你要是不喜歡我也不逼你。」

  阮輕畫閉了閉眼,妥協道:「見面可以,但我我見了這回,半年內你不可以給我再安排相親。」

  她們是母女,性格很像。

  馮巧蘭知道,她不答應阮輕畫明天絕對不會出門。兩人各退一步,達成了共識。

  把電話掛斷,阮輕畫的睡意也被趕走了。

  她揉了揉眉心,恰好看到孟瑤新發來的消息。

  孟瑤:【輕畫我知道我們新老闆是誰了!】

  阮輕畫:【?】

  孟瑤是個好奇心極重,且性子比較急的人。一旦好奇,她會用盡各種辦法去了解知道。

  孟瑤一通電話打來,直入主題:「你知道嗎,過來接手的新老闆是J&A董事長的小兒子,叫江淮謙。」

  阮輕畫「嗯」了聲,「然後呢?」

  孟瑤想了想,拔高音量:「江淮謙啊,你不記得他了?」

  瞬間,阮輕畫腦海里浮現了一張俊臉。

  她蹙眉,低聲問:「怎麼是他?」

  孟瑤:「這我就不知道了。」

  阮輕畫沒吭聲。

  孟瑤好奇,「你們之前不是校友,還見過嗎,沒聯繫方式啊?」

  阮輕畫一愣,想到了一件事。她安靜了須臾,語氣平淡說:「就一面之緣,他應該不記得我了。」

  她在留學的時候,和江淮謙有過短暫的交集。孟瑤知道的一面之緣,是她在學校參加的設計比賽,江淮謙是當時的評委老師之一。

  孟瑤「啊」了聲,有些遺憾:「好吧,你這麼說也正常。」

  阮輕畫:「嗯。」

  孟瑤並不沮喪,笑著道:「沒關係,不記得就不記得。對了,我還找朋友給我發了幾張他的照片。臥槽真的帥死了,我發給你看看。」

  阮輕畫來不及拒絕,孟瑤把電話掛斷了,且立馬給她發了照片。

  阮輕畫斂目,手指稍頓,點開了最末尾收到的照片。

  背景應該是在品牌發布會上,江淮謙穿著黑色襯衫和西褲,身形修長挺括。

  天花板下的吊燈垂落,燈光罩在他身上,勾出他凌厲又略顯冷淡的眉眼。他鼻間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把深邃瞳仁里的鋒芒掩蓋了幾分。

  可即便如此,阮輕畫依舊能感受到他由內而外散發的冷漠。

  孟瑤:【帥不帥!】

  阮輕畫盯著看了會,有些走神。但她敲下的回覆卻又很冷漠:【還好。】

  孟瑤:【這你都說還好?你不覺得他長得巨帥嗎!不戴眼鏡霸道,戴了禁慾又斯文!怎麼看怎麼讓女人慾罷不能。】

  阮輕畫:【照片都是修過的。】

  孟瑤:【?你說的這是人話嗎?還是說他真人真的沒這麼帥?】

  被孟瑤這麼一問,阮輕畫下意識在久遠的記憶里搜尋片刻。

  她發現人不能回憶,一旦刻意去想了,就會激發出很多亂七八糟的情緒。似遺憾,又似不安。

  半晌,她給一直窮追不捨的孟瑤回了個消息:【嗯,和我記憶里的不太一樣,他可能整容了。】

  孟瑤:【???】

  這一晚,因為阮輕畫對江淮謙的抹黑,她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噩夢。

  她還夢到江淮謙把她叫去辦公室,讓她把門關上後,他那張俊美無敵的臉逼近,低聲質問她:

  ——好好看看,我到底整容沒有?

  瞬間,阮輕畫被嚇醒。

  因為被江淮謙在夢裡折磨的緣故,阮輕畫去見劉阿姨家兒子時,面容憔悴,黑眼圈極深。

  為表禮貌,她簡單地化了個淡妝。

  見面的地方是咖啡廳。

  阮輕畫到的時候,劉阿姨兒子還沒來。

  下午,咖啡廳人不少。舒緩的音樂播放,讓人覺得舒服。

  她要的咖啡剛送上來,劉阿姨兒子便匆匆到了。

  他長相斯文,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眼鏡,五官端正,模樣看著很老實木訥。

  「抱歉,我來晚了。」劉俊抬起眼看向她,有片刻的怔楞。

  阮輕畫習慣性了別人對她第一眼印象的反應,沒覺得劉俊奇怪或不禮貌。

  她微微一笑,看了眼時間:「是我來早了。」

  劉俊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沒有收回。

  阮輕畫皺了下眉,清了清嗓提醒:「劉先生?」

  劉俊回神,拿下眼鏡揉了揉眉眼說:「抱歉,我看你有點眼熟。」

  聞言,阮輕畫禮貌地笑了下。

  劉俊是個善於交流的人,恢復正常過後,和阮輕畫交談還算愉快。

  但阮輕畫對他沒感覺。

  兩人溝通順暢,想法也很一致,打算結束後回去告訴長輩——不合眼緣。

  聊著聊著,劉俊抿了下唇,有些侷促道:「阮小姐,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阮輕畫:「你說。」

  劉俊看她,想了想說:「你是不是在英國留過學?」

  「嗯。」

  劉俊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問:「你和江淮謙認識嗎?」

  「……」

  阮輕畫怔住,完全沒想過會在這兒聽到江淮謙的名字。

  「不……認識。」

  她回答。

  劉俊「啊」了聲,有些驚訝:「不認識啊?」

  阮輕畫:「嗯。」

  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直接道:「劉先生,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劉俊歉意一笑:「好,你是開車來的嗎?」

  「不是。」

  「那我送你出去吧。」劉俊不好意思說:「我剛剛跟老闆在隔壁聊工作,耽誤了一點時間。」

  兩人說著,往外邊走。

  剛走出咖啡廳,阮輕畫便聽到了劉俊的聲音:「江總,您怎麼過來了?」

  阮輕畫下意識抬頭,入眼的是穿著深色風衣的男人。他身姿挺拔,比照片上看還要更為的清雋英俊,五官立體,眉眼深邃。

  在今天之前,阮輕畫沒想生活里的一些事會這麼的碰巧。但偏偏,現在就是發生了。

  昨晚還只能看見照片欣賞的人,今天就真真實實出現在了自己生活里。

  阮輕畫思緒飄飛,目光停在他身上忘了轉開。

  江淮謙隨性地瞥了她一眼,瞳仁里情緒很淡。

  兩人目光交匯幾秒,默契轉開。

  「買杯咖啡。」江淮謙回了劉俊的話。

  劉俊一笑:「我去給您買吧。」

  說著,他突然想到了旁邊站著的阮輕畫,沒點眼色和情商道:「江總,這是阮輕畫。」

  阮輕畫:「……」

  江淮謙撩起眼皮,點了下頭:「你好。」

  「……」阮輕畫微哽,硬著頭皮接了一句:「你好。」

  劉俊看著兩人這樣,確實不像是認識的。

  他笑笑,和江淮謙開玩笑:「江總,您看她是不是很像你的那個學妹。」

  瞬間,周圍的空氣都是尷尬的。

  阮輕畫靈敏地感覺到,江淮謙的視線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喜歡這種尷尬氛圍,正想抬頭打斷,不經意地和男人撞上目光。他瞳仁晶亮,眸子裡情緒很淡,淡到讓人看不出喜怒。

  阮輕畫微怔,沒來得及挪開眼,先聽到了他的回答。

  江淮謙:「不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