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抱歉

  良久,景瀟冶醒過神,眼底逐漸變回清澈,得知剛剛自己的衝動,他喉嚨如哽住一般,道:「抱歉,我失態了。」

  這句話是對易陪思說的,也是對宋昶說的。

  宋昶和易陪思坐在他對面,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易陪思的手搭在景瀟冶身上,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背,溫聲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先去那邊休息一下,別自責,我沒怪你。」

  他扶著景瀟冶兩個人慢慢走向一旁,見狀,宋昶眨了眨眼,本來也沒傷到他,他也沒惱,道:「……沒事,所以你真的是翼軫君?」

  易陪思回頭嗯了一聲,承認了。

  宋昶一喜,突然抱拳行禮,拱手道:「能在這裡見到翼軫君,是小生的福分。」

  他少時就聽說過翼軫君的大名鼎鼎,想著要是有一天去了壅都皇城,一定要看一看,那位究竟是什麼樣的一位公子。

  奈何天高路遠,人閒車馬慢,青州到壅都幾千公里,跋山涉水,長途不知多少里,他沒等去看,就得知了翼軫君被虞芷意所殺。

  他真的是為之惋惜,為之嘆氣,翼軫君那樣好的公子,就這麼……被那賊女玷污了。

  想著想著,宋昶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重重地嘆口氣,自古紅顏多薄命,氣不過啊。

  真是跟詩句里說的一樣,那更春來,香減玉消。

  現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公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翼軫君了。

  居然這么小……哦,不對,是年輕。

  「你在自顧自的說什麼呢?還有,這都說的是什麼?」景瀟冶語氣不悅,剛剛就應該把他打暈過去,省著在這裡擾人清靜。

  不是景瀟冶看他不順眼,故意針對他,是這些詞語……易陪思嗯……聽著也怪怪的。

  玷污、香減玉消、自古紅顏……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才好,這說出來的詞語是形容他一個男子的嗎?

  宋昶驚嘆道:「啊,我剛剛說話了嗎?」

  景瀟冶眼眸眯了眯:「說了很多。」

  易陪思不知所措地笑笑,委婉說道:「宋公子,謝謝你這麼誇獎我,但我沒有被玷污……你別想多了。」

  「這樣嗎?」宋昶心中一驚,話本里都是這麼說的。

  「當然了!」易陪思無奈扶額。

  「我一定會守好您是翼軫君這個秘密,不會泄露出去的。」宋昶保證,他從不食言。

  話音還未落,他們對話的聲音在空谷里傳響,這裡究竟是有多大啊,連聲音都要好久才能完全消散。

  怪不得宋昶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方才和瀟冶有沒有說別的不該說的話呢?易陪思想不起來,算了不想了,他道:「宋公子,那就勞煩你了。」

  如今出去才是大事,易陪思敲了敲這裡的牆壁,結實的很,似乎不是空的。

  他問道:「宋公子,你之前可來過這個地方?」

  這一問,也讓宋昶皺起了眉,他沒來過這裡,也從來不知道有這個地方,父親很多事情,都不願意向他透露:「未曾。」

  「那你知道宋懷的事情有多少?」景瀟冶問。

  如今這般遭遇,宋昶知道自己淪為棄子,就算父親棄了他,一直以來都把他當成一把殺人的刀。

  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總不是假的,宋懷對他大方,衣食吃穿從來不讓他受委屈,好東西、靈丹妙藥一樣沒少,又請有名師父教他習武,為他鑄劍。

  這般背叛了父親,會不會……

  見他如此為難,易陪思開口道:「宋公子,這不是背叛你父親,或許這麼多年,他對你也未曾真心。他扣賑災錢糧,欺壓百姓,助紂為虐豫雁王,這每一條都能斷定他不是一位良官。」

  宋懷是不是一位良官,宋昶心裡如明鏡。

  他以前向父親提議過收手,換來的是一次次毒打。扣賑災糧,這是誅九族的罪,罪名一落,他自己也逃不了,但見百姓流離失所,父親又……

  思慮良久,宋昶閉眼說道:「我說。」

  「我只說我知道的。」

  「父親他與豫雁王關係是不簡單,交往密切好多年了,豫雁王經常賞賜父親金銀財寶,還有他府中的美人。也是因為有豫雁王在背後撐腰,父親才敢一次又一次扣留朝廷賑災錢,刁難百姓、胡作非為。此外……」

  宋昶咽了下口水,繼續道:「父親……父親……」

  他猶豫許久,最終說道:「大約三月前,我路過前堂,見到父親在接待一位客人,那人我認得,是……丁野況。」

  「丁野況?」易陪思一怔。

  「對,就是代聖國的那位。」

  宋昶接著回憶:「不知道與丁野況密謀什麼,我只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字。但代聖國多次騷亂旦恆國,怎麼說他們也是我們的敵人,父親怎麼能……」

  說著說著,少年的目光一點點沉了下來,他知道將這件事說出去,告訴景相與翼軫君,知府也就要不存在了。

  景瀟冶沉默聽著,他問:「你都聽到了什麼?」

  宋昶回答:「好像是尋找一樣東西,那個東西叫什麼我記不太清了,是丁野況讓父親尋找的,看樣子,很棘手。」

  「你確定嗎?」景瀟冶問。

  宋昶點頭:「確定。」

  景瀟冶卻在想,丁野況之前來過旦恆?

  君主派他來這裡作甚,是覺得自己完不成任務?

  丁野況,即使他現在在地牢里,景瀟冶不能斷定他會做出什麼事情:「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去調查的。」

  現在,要進行下一步動作了。

  ……

  眼睜睜看著景瀟冶與易陪思凝聚靈力準備動手,徐徐的靈氣遍布周圍,宋昶忍不住問:「這樣真的可以嗎?」

  他們說的下一步動作居然是要把這個地洞炸掉!

  還是很平靜的說出來的!

  宋昶抬頭望了望,也不知道炸掉後上面是哪裡?

  會是自己的房間嗎?

  還是說知府整個都會被炸掉?

  宋昶晃晃腦袋,不敢想下去了,富貴貧賤都是命,他們要炸就炸吧!

  雖然他們也沒有要徵求他的同意的意思……嗯……好吧。

  轟隆隆——轟隆隆——猛地兩聲巨響震耳欲聾,碎石卷著細沙劈天蓋地砸下,火光爆炸四起,整個地道都在涌動著黑煙。

  地道的上方,瞬間破了個大洞。

  宋昶被嚇得心驚膽戰,慌張地又捂耳朵又捂鼻子,他們怎麼不說一聲就炸啊!

  好歹也倒計時數個數啊。

  他被嗆的一直咳嗽,衣服上還沾了不少灰塵,略顯狼狽。

  煙霧散盡,他一臉抱怨,剛想數落他們一頓,卻看見易陪思與景瀟冶正抬頭望著上方,面色皆是驚異。

  奇怪,好像並不是他們炸的。

  宋昶隨之抬頭,上方的洞口站著一位年輕公子,眉眼周正,膚色雪白,他收回靈力,衝著幾個人笑了笑,說道:「終於找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