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做「隼」的小孩還不會用英語或漢語說太複雜的事情,只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用他們那邊的一門語言解釋著什麼。
英格麗德耐心的聽著,偶爾還詢問幾個問題。
向山雙手環抱,就這麼等著。
過了老半天,英格麗德才拼湊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件事純粹是一個烏龍罷了。
隼從小就被教育,孜瑪族的傢伙不是人類。他們更接近那些外國佬的戰爭機械——就是有腳的,會走路的那些玩意,外國佬的魔法做出來的。孜瑪族肯定也是類似的魔法做出來的怪物,不然的話,他們怎麼也不至於對豪阿族的人做出那些暴行。
孜瑪族的傢伙肯定也就是類似的邪惡法術創造的殘忍怪獸。
所以……
不要相信孜瑪族的哭喊,不要相信他們的求饒。那只是這些怪獸為了求生而偽裝出來的表象。他們根本沒有人類那樣複雜的情緒,他們只會偽裝,
隼從小就是被這麼教育的。
當然,在此之前,就有一個東洋人告訴過他,事情未必是這樣的。
而他願意離開祖國,來到這個地方,也只是想看看那個外國佬告訴過他的「世界」。
然後……
英格麗德摸了摸隼的腦袋:「他看到了前所未見的巫術。雖然槍與炮在他看來也是一種洋人的巫術,動力外骨骼也是一種巫術,但是這個巫術讓他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陸軒宇深吸一口氣:「所以他想要殺了我?嗯?」
英格麗德將隼往後拉了兩步,搖頭道:「不,就是這個景象讓他想起了小時候被教育的事情,然後觸發了他不大好的回憶。我想那個攻擊行為不是他的本意,他就是……太擅長這種事了。」
陸軒宇搖頭:「這可很成問題啊!」
隼突然向前兩步,然後狠狠鞠躬,用不大熟練的漢語說道:「對不起!」
陸軒宇是在沒法判斷這傢伙是真心的還是在偽裝。他其實有心把這小鬼揍一頓,但拳頭握緊之後又再次鬆開。
向山則問道:「那你之後又為什麼哭了?是疼了?還是怎麼樣?」
隼又嘰里咕嚕的對著英格麗德說了一通。英嘉一怔,居然也是眼睛一紅。
「怎麼了?」向山急忙追問。
英格麗德嘆了口氣:「他哭是有好幾重含義的。他頭一次意識到這種『巫術』的價值……他之前跟約格見過病床上的陸先生,知道陸先生之前的樣子。他終於意識到我們這些『白色的巫師』是在創造什麼。他了解了我們工作的意義。然後,他也突然想到了神原。約格也曾對他描述過,說神原的工作,也是支持義肢活動的一部分……他突然意識到神原的死亡是多麼沒有意義。」
「再然後,他還對自己產生的厭惡。剛才他慌亂之中不假思索的攻擊了陸先生的要害。他意識到,自己其實還是那個戰場上隨意殺人的壞蛋,跟殺死神原的人沒有區別。」
向山大概是僵了一下,然後俯下身,拍了拍這小孩的腦袋:「意識到自己錯了就好。只是你剛才下手太狠毒了。以後絕對不能這樣了。要好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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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再次轉向陸軒宇,一躬到底:「對不起。」
陸軒宇拳頭握緊又放開,然後才揮揮手:「算了。這一次我原諒你。」
那小孩費了點功夫才聽懂。這個時候,向山道:「被原諒了之後,要對原諒你的人說什麼?」
隼這才恍然大悟,道:「謝謝你!」
這個時候,約格莫夫也找了過來。他似乎剛剛結束工作,臉上還有疲倦之色。
他對著陸軒宇說道:「陸先生,實在是抱歉。我的養子給你差點傷到了你……」
對約格莫夫,陸軒宇態度就硬不起來了。他擺擺手:「這個就不用說了。已經沒事了。」
英格麗德將隼牽到約格莫夫身邊:「行了,你們去吧。」
就在臨出門的時候,隼毫無徵兆的開始發抖。約格莫夫卻只是看了他兩眼,就帶他繼續往外走。
陸軒宇忍不住說道:「那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向山搖了搖頭,重新靠坐在桌子上,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你知道嗎,謝盧凱米多姆還挺適合一些……含有成癮成分的植物生長。然後,一些軍閥也會使用這類手段控制下屬,甚至還是層層控制的。所幸他們的提純技術約等於零。」
陸軒宇一驚:「還有毒癮……這也太危險了吧?」
「還好吧。」向山反而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這個地方,具備相關資質,可以保管很多具有精神作用的藥物。找一種可做替代維持療法的藥物也不是很難。」
替代性維持治療,應用具有替代藥物治療藥癮或酒癮的一種方法。例如,現在許多國家都有給癮君子提供美沙酮,來讓他們逐漸戒掉海洛因的做法。
陸軒宇再次震驚的看著向山。
向山搖了搖頭:「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吧。很多被稱為毒品的藥物,都是優秀的麻醉劑,或者在大腦相關的研究中可以起到重要作用。我們是申請過保管與使用的資格的。那個小鬼相關的事情,我們也專門做過申請的。再者,這以後說不定都不是事了。」
陸軒宇不解:「成癮這種事肯定會伴隨一生吧,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
「老陸啊,你覺得『心癮』是存在於哪裡的?靈魂上嗎?」向山搖頭:「它或許存在于思維方式上,存於記憶中。但是『思維方式』與『記憶』,就存在於大腦神經元的連接上。」
「設想一下,你知道嚼一種草很爽,且知道自己以前嚼那種草很爽,但是你忘了『具體有多爽』和『怎麼個爽法』,你還會有所謂的心癮嗎?」
事到如今,陸軒宇已經不再一驚一乍了。他只是很佩服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真是了不起。」
「萬能的約格莫夫對攻克『還丹項目』的動力又多了一項。」向山搖了搖頭:「說起來啊,老陸,晚上一起出去喝一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