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淵，支配寰宇、氣貫蒼穹。

  升可縱橫宇宙當中，退可匿于波濤之內！法洛莎幡然醒悟，進入弱水的瞬間，她就已落入盤淵的龍門界，自始至終都被它所包圍，她僅位於其爪上一點，微如塵埃而已！

  盤淵將其正面轉來。

  它的巨首在天際中移動，金光閃閃的眼眸隨之在星軌上流轉，猶如日月星辰動盪遷徙，氣勢浩蕩澎湃。

  很快天空中出現成對的巨型裂縫，兩枚輝光閃耀萬分，猶如兩輪烈日輪番炙烤法洛莎的身心。

  九霄之上，唯有盤淵！

  看不清、真的看不清，法洛莎咬緊牙關，滿心沉重，盤淵的龍身遠遠超出人眼視野範圍。法洛莎只能看到些許尺寸巨大的暗金鱗片，它們每塊都大得好似天體結構，足夠與月亮、衛星相提並論。簡直就像管窺蠡測，她只能看見鱗片，再怎麼瞪眼都看不盡這條無邊神龍。

  要這眼有何用？法洛莎暗嘆。

  盤淵的體型遠遠超出任何現世生命的觀測能力，恐怕只能取來巨型天文望遠鏡，架設在幾光年外，像觀測恆星一樣，才能勉強攝下盤淵的外觀。

  即便如此，盤淵也像黑洞一樣，本身就已干擾到宇宙恆常，人們無力識別它的形貌，只能從群星中突兀出現的暗斑來「推測」和「預言」盤淵的存在。

  神龍見首不見尾。

  「法洛莎？」徐煬聯絡上法洛莎，此時神暉號正在龍門府邸中穿行。

  「我看到盤淵了。」法洛莎道。

  「能跟它談談麼？」徐煬謹慎地說。

  「它……太強大了，就像某種天道意志一樣，你怎能與一種宇宙規律交談？」法洛莎喃喃道。

  她抬頭望著盤淵，盤淵卻沒有凝視她。

  那兩道星河巨眼只是簡單地開啟，仿佛某種上古規律得到激活。

  盤淵，萬古神龍。

  池邊那條受傷的白金小神龍爬過來，它身上還滴著血，可似乎還想努力一把。

  只見它抬起爪子，用奇異的旋風捕獲了倒地不起的陸鏡、李輕言和王景璇，將昏厥的三人微微舉起。

  白龍往外爬去，三人也被拖走。

  「餵——受傷的龍，你要逃了？」法洛莎轉頭盯著它，「你到底是誰？你跟盤淵是什麼關係？」

  白龍發出清脆而不安的鳴叫。

  之前法洛莎還以為這條重傷的白鱗神龍體型健碩、實力強大。可現在與高天之上的盤淵一對比，這條腹部受創的小白龍，就真只是條受傷的小龍而已。

  小白龍沒有回話，而是抓緊時間搭救陸鏡等三人，又用它的尾巴纏繞住自己的金色龍珠。

  離開以前，它對法洛莎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我覺得盤淵想跟你戰鬥。」小白龍說。

  「你會說話，還不早說！」法洛莎怒道。

  不多時她就感到恐怖的威脅自上而下降臨。

  小白龍見狀，也倉皇逃竄，不敢留在這裡跟盤淵交互。

  法洛莎是來不及走了，盤淵已經盯住法洛莎。

  「原來是這樣，你不想我走嗎？」法洛莎喃喃道，「那就讓我見識一下，最高級別的戰鬥吧，不過，給我一點準備的時間好了，我想你也不喜歡不公平的戰鬥吧。」

  她張開雙臂尋求神啟，能夠回應的只有她自己，拜請自己的力量，從原身當中抽取無限的魔力。

  我召喚我自己！

  法洛莎，至尊魔女，魔女之神，奧爾仙安的神選者和行刑者，弒神者，神座的支配者，混亂魔女，吞噬神明的魔女，海裔之祖，七海的女神，千年不朽的遠古魔女，富生命的人形圖書館，尼斯托公司魔女部部長——

  她閉眼，再睜眼，完成了本體與分身的轉化。

  真正的魔女之神法洛莎·德·阿奎利亞降臨於此。

  身邊的宮殿瞬間崩裂，弱水激盪洶湧，在法洛莎兩側被掃開。

  法洛莎右手握弒神武器，左手握馭星者，身披霓裳斗篷。

  她雙劍在空中一划，屬於她自己的星河神域瞬間在此地辟開！

  浩瀚群星之力自其中湧現，拉開激戰的帷幕。

  法洛莎的星河神域和盤淵的龍門府邸正式交匯。

  直到此刻，盤淵才仿佛真正從亘古的永夢中甦醒，正式將法洛莎視為敵手。

  盤淵已許久沒有戰鬥。

  而今闖入自己眼前的法洛莎，是個合適的對手。

  它伸出爪子，捏爆龍門府邸。

  一切都在虛空當中跌落，隨著弱水一齊潰陷！

  法洛莎御劍而上，向著盤淵航進。

  弒神武器上殘暴的屠殺之力在這一方龍門小世界中膨脹！

  盤淵幾乎沒有動。

  但法洛莎分明察覺到上百萬道能量線暴朝自己匯聚過來，盤淵的身形始終在星河儀軌上以光速航行，令法洛莎始終無法觸及它本身。

  法洛莎走不出盤淵的爪心，而盤淵的恐怖力量猛擊她的霓裳斗篷，斗篷上的大量羽毛都在力量的威壓中褪色枯萎，這是法洛莎的伴生神器第一次受到難以消化的攻擊！

  怎麼……這麼沉重！法洛莎暗道。

  盤淵召喚的星河射線，在這一方小世界就已威力無窮，如果放到現實世界，光是一次射擊都足以在陸地上切出巨型深谷，好似一道又一道世界之傷。

  法洛莎如今力量全盛，智慧無限，也瞬間察覺到反制之法。

  她追蹤龍門小世界本身，向這一方異域發起攻擊。

  這是盤淵藏身的間隙世界，結構不像現實世界那樣完整，只要法洛莎將盤淵的龍門小世界毀掉，它要麼回到現實世界，要麼就只能向法洛莎求和。

  法洛莎的移動就像天體的舞蹈一樣優雅致命，又用強橫的弒神武器直接劈砍虛無，每次攻擊都能直接撼動世界的結構！

  盤淵強大，法洛莎亦修煉有得。

  她的斬擊足以打開通往無數其他世界的裂痕，以至於其他世界的天穹或大地也出現巨大的傷口。

  她每次攻擊都能打出成千上萬個彩色的玻璃碎片，每個碎片都象徵著一個異世界。

  那裡的居民們都在對天空指指點點，對突兀出現的裂縫一無所知，尚未意識到這是兩方神性生物在虛無間隙當中廝殺，其餘波傷害到了一個個正常世界。

  法洛莎攻擊無情，她摧垮龍門世界，就像在整塊水晶上刀劈斧削，損毀它的美麗和完整。

  「我在毀你的域！你開心嗎？」法洛莎傲慢地向這宇宙本身質問。

  每個神秘者都細心呵護自己日夜培育出來的小世界。

  而法洛莎在盤淵的世界裡狂暴攻擊，足以將它數千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弒神武器的攻擊力之強，令法洛莎自己也感到震撼。

  她就是人間第一破壞者！法洛莎活到今天，才第一次有機會將所有力量釋放出來。

  盤淵的龍門小世界，成了法洛莎最好的磨刀石！

  見自己的龍門小世界被法洛莎砍得傷痕累累，盤淵無言地伸開它的另一個爪子。

  自它爪中，閃起一股生吞萬域的無際霞光！

  隨著那霞光擴散開來，法洛莎瞬間感到一股滅世神威拔地而起，仿若整個世界遭到重啟。

  萬物存續的根基，已不存在。

  隨著盤淵的動作，遠方的星辰先是湮滅，隨後又重新亮起。

  宇宙定律在眨眼間被撕碎並重建。

  法洛莎忽然發現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在這一方小世界，連物理規則都由盤淵所制定！

  她手中的弒神武器轟然開裂。

  法洛莎心如止水。

  那麼，也該給這條龍見見魔女之神的真正手段了。

  ……

  另一邊，徐煬讓織星娘駕駛神暉號迅速往下飛去，在破碎的龍門小世界中搭救跌落的小白龍、陸鏡和王景璇她們。

  神暉號及時將它們截住，小白龍就像一條繩子一樣纏繞在神暉號上，織星娘感到它的存在，實為快樂，但又察覺到小白龍身上的重創。

  「它快死了！」織星娘報告，生命監測系統察覺到小白龍的生命力快速衰減。

  「我們先出去！」徐煬拼命將昏厥的陸鏡、李輕言和王景璇拉進艙內。

  神暉號掉頭沿著斷裂的弱水天河往回飛去，此時這裡的物理性質已難以確認，織星娘只能靠自己高超的駕駛技術來分辨空間路徑的連接方式，從而找到歸返的正確節點。

  龍門府邸、弱水、怪獸、紅衣婦……全都在盤淵的爪子下破壞殆盡。

  它只是跟法洛莎打得一時興起，就把龍門府邸握了個粉碎，真是令徐煬大為苦惱，連個立足點都沒有了。

  盤淵此時還在與法洛莎交戰，這種級別的戰鬥極其熾烈，毫不誇張地說，戰至大道都磨滅了。

  神暉號必須離開。

  盤繞在神暉號上的白龍聲聲哀鳴，仿佛在為織星娘引路，幫助它在亂流中找到正確的返航方向。

  等神暉號一口氣衝出弱水的時候，外面的昆墟異聞帶也徹底變了天。

  天穹開裂、電閃雷鳴。

  到處都是劍氣縱橫留下的裂縫！

  法洛莎和盤淵的終極之戰把昆墟也毀了個七七八八。

  無數穿梭機和飛行器艱難地在混亂渦旋中尋找安全航線，避開這場滅世級的大戰。

  不時空氣就裂開一道縫隙，盤淵的星河射線或法洛莎的弒神劍氣爆破出來，若是有人或艦船不幸被擊中，瞬間化為齏粉！

  徐煬打開艙門，小白龍也從神暉號上爬下來。

  徐煬看到它腹部的巨型傷口，又望見它尾巴所纏繞的那金色龍珠。

  「不知您是？」徐煬觀察。

  「我乃瑤棠公主，盤淵之妹是也。」小白龍口吐人言。

  徐煬心頭一動。

  原來將死未死的龍神確有其人，卻不是盤淵，而是盤淵的小妹而已。至於盤淵本身，仍然實力強盛，毫無損失。

  念及此處，徐煬便不禁深深擔心起身陷絕境的法洛莎來。

  他往遠處檢查，看到天樞制物的兩艘巨型空天母艦已經抵達，橫亘在天際上方，盧思舟已不知所蹤。

  「我們得想辦法把法洛莎從那救出來。」徐煬讓神暉號停在昆墟的一座廢棄的碧石宮殿裡。

  宮殿被洗劫過，斷壁殘垣岌岌可危，在附近天昏地暗的恐怖異象當中，它好像隨時都會坍塌。

  緊接著，徐煬看到無數金光從天而降。

  他屏住呼吸，公司聯盟怎麼來了？

  ……

  此時，盧思舟已經回到一艘輕便的空艦上。

  雖然燕家施展陰謀，讓盧思舟第一時間沒能找到援手，但夏如此廣博，總還有人信任盧思舟的旗幟。

  一支快速反應部隊及時來接應盧思舟，讓她得到些許喘息時間，她立刻召集了新的青玉機傀們，在心懷鬼胎的燕家軍隊之外，重開了盧思舟的指揮部。

  她將穿梭機懸停在邊緣，遠離中間那堪稱滅世的景象，時不時就有一道超自然力量散射出來，摧枯拉朽！

  她不由得感嘆自己抉擇正確。

  若不是第一時間逃走，恐怕早就捲入波瀾當中，粉身碎骨。

  她注意到實力高強的電子修道士們折損了不少，許多人未及逃出，葬身龍門府邸，只剩大約五十多名修士回到地面，它們也沒有分開，而是找了一座半傾的石屋作為掩體。

  盧思舟用戰場監測雷達看得一清二楚。

  「盤淵失控了，讓公司聯盟的人來。」盧思舟十指交迭，冷聲命令。

  「是。」青玉機傀迅速回應。

  最高級別的超自然威脅災害，在昆墟被標記。

  很快，公司聯盟便從軌道上向昆墟方向投射獨特的金色登陸艙。

  它們在高空便散射開來，放出大量金色柱狀物，分列在昆墟周圍，每個柱子一旦落地，便亮起閃耀明光，交相呼應，隱隱形成一處封鎖場，阻止弱水的崩潰帶來更大規模的創痕。

  「好像成功了，公司聯盟的人封印住了昆墟。」青玉機傀觀察。

  無數巨柱，如上百座高塔釘入大地！

  盧思舟緩緩點頭。這是公司聯盟壓箱底的技術：現實穩定錨柱。

  它們形成結界，將現實穩定指數大幅拉高，很大程度上可以干擾遠古神秘者們篡變現實的力量，屬於公司聯盟的不傳之秘。

  也是靠著這種技術，公司聯盟捕獲了不少神秘者，又驅逐了一些，只有盤淵這種不見蹤影的，才避開了公司聯盟的捕獵。

  而今盧思舟直接將這裡的警報拉滿，公司聯盟也就不再掩藏，將自己真正用來對抗遠古神秘者的全副家當掏出，做好了對抗盤淵、收容盤淵的預案！

  盧思舟深吸一口氣。

  她要造勢，一個大勢，將姓徐的還有遠古魔女給徹底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