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雛形，但已能上線測試。

  徐煬給它內置AI的代號叫「啟明星」。

  永夜裡，雖然太陽還沒升起，但只要人們看到這顆星星，多少也會更期待日出的瞬間吧。

  「辛城的建設長期中斷，現在我們啟動瓊亭系統，看看它到底能起什麼樣的作用吧。如果它能組織人們把辛城蓋完，百廢待興的北新羅也會開始重新繁榮起來的。」徐煬道。

  「是啊，辛城的人民、北新羅的上下，都在期待著瓊亭系統能夠帶來新變化，把人們從貧困和煎熬中解救出來。」朴永哲也期待不已，畢竟是他親自打造的系統。

  「整個北新羅能不能擺脫貧窮的面貌，全看這個了。我們現在既沒有合格的官吏，也沒有足夠的經濟人才，只能靠瓊亭系統填補整個經濟的空白。」另一名技術人員感嘆。

  辛城的控制中心裡，朴永哲拿起一把鑰匙，儀式般地開啟「瓊亭系統」的密碼鎖。

  宣告第一次測試開始。

  計劃：重建辛城！

  ……

  為了這事，超過20000名建築工被召集起來並發送到辛城各個工作站點。

  巨大的運輸機從他們頭頂掠過，投下一箱箱建築材料，它們落地時發出一聲巨響，雪花飛濺起來。

  他們本來也是幹這個的，之前在其他農場和工廠里蓋房子，如今都被瓊亭系統檢索到，授職調派到重建辛城的工程中來。

  在首都，建築工們對這座城市印象深刻，各自感嘆了一下偉大集體事業的心臟，隨後就很快就回到工作狀態，在各自組長的帶隊下領取物資並開工。

  組長也是系統分配的，基本都是曾有熟練工作經驗的人，帶起新手來比較快，此刻也發號施令，根據手上計劃來行動。

  昨夜他們已經各自收到指示，對今天的任務內容一清二楚，做什麼、怎麼做，瓊亭系統都有規劃，細緻到哪個工人在什麼時間點出現在哪個場地。

  現在是稍微暖和點的白天，正適合工作，他們必須搶在日落與下雪之前，把辛城的熱塔全都蓋起來。

  一旦熱塔落成，首府的熱塔將會源源不斷地製造熱量，再通過管網將暖氣供應到附近的小城鎮和村子。

  倘若進度不差，不久幾百萬人都將享受到從辛城噴薄而出的熱力，不再受苦寒之憂。

  「開工吧！」

  「從清理廢墟開始！」

  「這些資源都是剛剛好的，也考慮了損耗，但不要浪費我們勞動弟兄們的心血，趕緊開工吧！」

  「建築工最強大！」

  數之不盡的混凝土、鋼材、塑料和木材已被運輸到堆料場上。

  除了實際幹活的工人外，還有拿著簡易平板跑來跑去收集數據的信息調度員工，他們負責報告項目進度、檢查庫存狀況，更新瓊亭系統的數據，方便「啟明星」時刻優化和改進生產計劃。

  「就是這樣的！圖紙上都畫好了！系統也通過了！」

  「有些陳舊的部分我來重繪，中午前就搞定！」

  「熱塔的技術很成熟了，我們一定要讓父老鄉親們不再挨凍！」被調派到這個項目的工程師們專心致志，利用自己遠超普通工人的專業知識來優化藍圖。

  沒有別的麻煩事情，只要遵循系統的命令按部就班就可以了！瓊亭系統說了算。

  一個叫韓志奎的建築工正在給地基挖溝，旁邊的工作小組在澆築另一塊區域的混凝土，更遠地方的建築工開始組裝鋼架，預備安裝。

  卡車送過來好幾塊面板，剛開始韓志奎還不知道那是什麼，幾台尼斯托公司援助的投影無人機很快飛掠過來，從末端放出雷射，在那些面板上噴繪出示意圖和簡明扼要的數據參考，方便工人們按圖施工。

  「哇啊……把我們當傻瓜！」韓志奎嘲笑。

  他已幹了25年建築工，怎會失手。但隊伍里確實有一大堆新手還不知道怎麼讀圖紙。

  韓志奎一邊幹活一邊解答他們稚嫩的問題，土木這行業，看圖紙是施工員的基本功。

  工地上熱火朝天。

  鋼筋切割的聲音、機械吊臂運作的聲音、車輛行駛的聲音不絕於耳，韓志奎已經習慣。

  他默不作聲地幹著手頭的活，檢查放線放樣是否精確，看那些新來的小子們能不能把活干好。

  再大的建築，也是工人一磚一瓦拼起來的。

  最美妙的時刻就是吃午飯，運輸機像巨鷹一樣俯衝下來，從「爪子」放下大型貨艙。

  韓志奎還以為那是什麼新的建築材料，沒想到是盒飯！

  碼得整整齊齊，像磚牆一樣賞心悅目。

  工人們飛快地過去領食物。韓志奎拿到一大盒豆腐烤雞米飯。

  豆腐，雞，米飯，都是奢侈的食物。

  對絕大部分北新羅人來說，米是賺錢了會買一點吃的，平時吃米真的很奢侈。豆腐和雞肉也是逢年過節才捨得買一點的。

  如今它們都拼湊起來，填的滿滿的，用塑料膜包裹著，成了尼斯托公司供應的盒飯，都印著尼斯托公司的商標和巨大的「免費」字樣。

  天底下還真有白吃的午餐！

  從外地被召來的建築工早上還有點怨言，中午一看管飯，心情就好了許多。

  許多人甚至邊吃邊哭。

  哭的人越來越多，好好的午餐時間變成了流淚之地。

  吃飽飯了，終於吃一頓飽飯了。

  韓志奎也忍不住抹眼淚，淚水滴進了米飯。

  他珍惜著來之不易的食物，飯盒底都仔細撇乾淨了。

  北新羅人從十五年前就志向從現代娛樂公司中獨立出來。

  打到今天，打了十五年，這裡的人終於吃上一口熱飯了。

  下午幹活的時候，韓志奎明顯能看到工友們情緒好了不少。

  像加滿了油的汽車，一油門下去就開始狂飆。

  勞動、勞動！

  他估計這工地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今天第一次吃了一頓像樣的午餐。之前他們都是靠麵糊和野菜度日，所有能吃的都放在泡菜缸里醃起來。

  據說是什麼系統，什麼大計劃安排了一切，再沒有那些趾高氣揚的**來打人，也沒有人把持物資分配、收受賄賂了。韓志奎默默想著。

  難道好日子真來了？

  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們，於今日重拾尊嚴。

  他也是個熟手，各種重型機器也會開。

  韓志奎駕駛大型工程機器參與施工，搭建熱塔框架，在駕駛室里看其他工人跟螞蟻一樣爬上爬下。

  等下午五點的時候，第一個供暖機組就搭設好了，它外觀像一個金屬刺蝟，連接著無數管纜。

  「終於建好了……」

  「快看！」

  「不容易啊！」

  韓志奎和其他工人迫不及待地過去檢查，煤炭已經到位，北新羅什麼都缺，但煤管夠，它們被機器吊進發電燃燒室里，開始試運行。

  夜班建築工們換班過來，宣布白天工程的結束。

  韓志奎算了一下，從早上8點干到下午6點，中間還休息一小時，又管飯，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就算不給他工錢，他也滿意了。

  結果發現這工地居然還發工資！

  他跟工友們排隊打卡，在機器上劃了一下。

  一個亮堂堂的數字「400」就竄了出來。

  400！

  一天就400工資，韓志奎都看呆了，他的眼睛因刺痛而幾乎流淚。

  他檢查自己的破工卡，想知道是不是這個老現金卡爛掉了，但從其他工友震撼的表情來看，就是這麼多。

  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以前都是不發錢，義務做貢獻，或者發個20意思一下。

  但是……400！

  發錢，這是真發錢！自己的勞動居然值這麼多錢！

  後面的人催促韓志奎快走，他才顫巍巍地拿著錢往外走。

  好久沒看到這麼多真資金，他突然都忘記該怎麼消費、怎麼花錢了。

  腰也不酸了，汗水也不顯得沉重了。

  雖然困惑到發抖，但他一想，北新羅創建之初本來就給老百姓許過這樣的諾言。

  「勤勞致富」。

  「多勞多得」。

  他回頭看著初具規模的熱塔，還有辛城到處都有的大型建築工地，不由得心潮澎湃。

  在大計劃的指導下，北新羅人辛勤勞作，毫無阻礙，系統會把他們應得的那一份發放下來。

  韓志奎去了辛城著名的進口商店，也就是專門從海外公司世界進口物資的，它在北新羅人心中就跟某種藏寶庫一樣，貨架上陳列的都是了不起的東西。

  平時那裡都冷冷清清，只有尹昌旻手下的高官偶爾會派人來。

  韓志奎還記得門口那些豪華車輛，都是老百姓想像不到的富貴。

  但現在，進口商店卻排了長隊，都是些衣著樸素的工人在那消費，將企業家生產的海外商品買回家，大多數都是至關重要的電器，比如手機、電視之類。

  他望了眼門口「商品充足，請勿搶購」的牌子，不由得搖搖頭，想著明天再來排隊。

  還是去辛城的小市場給家裡人買兩件新毛衣好了。

  走在街道上，韓志奎想到北新羅勞工起事的現狀。

  先是全境通告尹昌旻的覆滅，又是崔泰寧會長上任，現在還有一個「新系統」協調著大夥的生活，使人們不再害怕被欺負。還有什麼在等著大夥呢？韓志奎默想著。

  一代人的流血犧牲，終於把半個新羅從現代娛樂公司的壓迫中解救出來，而今恐怕就是兌現奮鬥成果的日子了。

  只是他們等了好久……等了好久才盼到今天啊。

  為什麼這一天沒有早點來臨呢？

  為什麼呢？

  ……

  徐煬和其他工作人員在系統後台，觀察瓊亭系統的運作。

  在它指導下，人們就像拼圖一樣被拼進了「大計劃」當中。

  建築工、司機、技工、維修人員和工程師們都響應北新羅中樞的召喚，為重建辛城而團結一心。

  物資也不斷被運輸過來，在系統的計算下，很多錯誤都需要人工核實，大多數是因為之前統計數據的人貪污或不專業導致的，還需要繼續改進。

  無論如何，經過幾天的運作後，熱塔迅速拔地而起，將煤炭化成電力，再用電站餘熱供應人們的暖氣，使整個辛城乃至周邊地域暖氣充足！

  暖氣湧進千家萬戶，這是令人安心的重大成就。

  「瓊亭系統的潛力已經得到了證明。」總工程師朴永哲在會議上做報告，新羅臨時過渡委的高級會員們也出席聽取報告。

  「事實是，在人工智慧和終端機的控制下，這個系統可以根據項目需要來有效分配資源，拒絕任何貪腐、剋扣和挪用，將物資分配效率提升到了過去的十倍。『啟明星』AI做出的決策不僅快速而且有效，能順利指導工作展開。」朴永哲報告。

  「同時，瓊亭系統的分配也是公平的，它根本沒有偏袒或者偏見，只是將它可及的分配資源公平地分到人們手中而已，這就使整個社會更加平等。這符合我們經典論著上所說的……」朴永哲還引經論據，強調這一工程的先鋒色彩。

  會後，朴永哲回到徐煬的工作室。

  「徐專員，代表們似乎都很滿意，也許在全北新羅範圍內上線也是近在咫尺了。」朴永哲難掩語氣中的激動之意。

  徐煬感覺還行，畢竟北新羅的體量很小，又有尼斯托公司維持外部和諧，如果AI連這都管不好，那就沒指望了。

  「你覺得還有哪些缺點？」徐煬問。

  「它依賴外部的輸入和補貼，比如需要尼斯托公司支援的物料和機器人。」

  「總體來說還是有用的。」

  「對，北新羅太缺有能力的人了，只能靠瓊亭系統來組織生產分配。不過有好處，啟明星AI絕對公平，畢竟它連爹媽都沒有。」

  「但是它的設計者們，也就是我們，雖然不能修改它，但還保留著關閉它的權限。它的運營也仰仗那些普通治理人員的授權許可，比如現在的代表們，還有會長崔泰寧。」徐煬道。

  「所以系統應該……凌駕於他們，不能讓他們左右系統。」朴永哲兇狠的說。

  瓊亭系統是他的心血，不允許哪個大官為了一些新策略就把瓊亭系統關掉。

  「這個再說吧。」徐煬道，「還有一些文件希望你看看。」

  「什麼？」朴永哲翻閱文件。

  「大夥要槍決尹昌旻。」徐煬說，「你來看行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