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網就像切斷血管，污染網路就像給人注入毒藥。

  大規模信息戰與大規模物理戰爭與效應相似，對普通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在這場網路大戰中，尼斯托公司的64個網路站點中有25個關閉、失效或停運，病毒程式與惡意流量侵入網路設施、肆意湍流。

  這導致一萬多次載具延誤與碰撞事故發生，無數信息檔案泄露，多部植入物損壞，還有約25萬人的終端機遭受病毒感染。

  更有大量依賴導航系統在風雪中趕路的人，如今都被誤導方向，迷失在茫茫冰雪深處。

  如今的北部列島上，連智能熒幕也不能信任，它們被勒索軟體和錯誤GG所覆蓋，像貼滿GG的電線桿一樣不堪入目，更令人惶恐。

  對那些受影響的人來說，能做的就是儘可能扔下手機、逃離一切智能機器，希望這場災難儘快過去。

  「我剛買的電腦壞了……」

  「所有網站都上不去了！救命啊——」

  「尼斯托公司怎麼搞的！」

  「好恐怖啊……誰來救救我……」

  「幫幫我、幫幫我吧！」

  「相信尼斯托公司……相信尼斯托公司一定能贏的！」

  他們在混亂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卻也信任著尼斯托公司能取得最終勝利。

  徐煬清晰地收集到這一切信息。

  於是，他將同等數量級的恐怖向西海岸回擊。

  來自「它」的攻擊直抵大洋之外，對負有盛名的超大型都會「西海岸」發起攻擊。

  所謂西海岸，是新泰西洲唯一大規模對外開放的城市。

  它實際是座由眾多衛星城組成的超大公司都會，總人口4570萬。

  西海岸也被評為全洲最差的城市，主要原因？超高的暴力和犯罪率、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人比其他地方都多。

  無法拒絕這一真相，可人們還是爭先恐後地移居西海岸，這座城總給抵達的人一線希望。

  而今這座至關重要的城市，遭到了惡意信息流的攻擊！

  所有病毒程式和攻擊信息都是原先各網路企業用來攻擊尼斯托公司的，徐煬將其快速重編，化作這股被後世稱為「黑潮」的信息攻勢。

  它瞬間破壞了大部分網路接入點，淹沒當地希利斯之海的信息防護要塞，就像大浪撞破一個碉堡！

  由於大部分數字心智持有者都陷在攻擊當中，用來防禦的人手隨之變少。

  「上線！準備防禦！」

  「尼斯托公司發起攻擊了！」

  「注意！紅色警報！」

  在希利斯之海深處潛游的笑星和馬弗瑞克，也受到他們有生以來遭到的最劇烈的攻擊。

  「太多了——」馬弗瑞克感到無限的操作壓力，幾乎撕碎了他的數據意識。

  笑星選擇幽默一下，她退出系統，讓他獨自承擔，測試馬弗瑞克的耐性。

  馬弗瑞克堅持了很久，直到自己垮掉。

  所有信息防禦的崩解，都反映在城市本身之上。

  第一秒，所有規模以上的發電廠遭到攻擊，機組關閉、渦輪爆炸，各裝置陷入重大停機事故，難以重啟。

  第二秒，西海岸的金融交易系統突破壓力上限，所有數字開始清零，大量企業家的私人帳戶被毀，大量債券、憑據和密鑰消失無蹤，多家銀行系統宕機。

  第三秒，交通控制系統遭摧毀，無人機迅速失控並且逃離現場，智能駕駛載具陷入無法操控狀態並拒絕手動接管，航空港全部停擺，所有航班失去調度。

  第四秒，特大規模的監控系統停擺，導致大量監獄、公共安保服務以及街頭自動防禦機器失效。

  這樣一來，本就以極度混亂聞名的西海岸，如今更是陷入特大規模的動盪。

  人們品嘗到了更甚一籌的恐慌。

  無數黑幫分子、僱傭兵組織、黑市成員活躍起來，趁著這一機會開始對西海岸大肆破壞。

  既然公司防禦設施和安保力量漸趨失效，他們便紛紛朝平時未敢設想的目標下手。

  「哇啊！」

  「——怎麼回事！」

  「救命！」

  「要瘋了——」

  「打起來了！有人開槍了！」

  許多西海岸著名的企業總部都遭到突擊，大部分街區瞬間被槍聲和爆彈聲淹沒，珠寶店、商場和銀行成為重要目標。

  西海岸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亡命之徒，到處都是窮得只剩一條命的幫派分子、改造人、變異人、賽博精神病和生化怪物。

  這對他們來說，無異於天賜良機。

  「沖啊！」

  「公司狗的無人機都摔下來了！」

  「炮塔不動了！」

  「炸吧！搶吧！」

  野獸幫、嘯狼幫、生化幫、安第斯幫、街頭之龍等幫派，還有巴塔莫夫俱樂部、主宰運動、心靈之光、自由憲兵等組織，全都在這次難得的機會中朝著各自目標奮起一搏。

  黑煙燻天，槍火連片。

  「聽說這次網路攻勢是尼斯托公司的反擊！」

  「這麼牛！」

  「尼斯托公司也太猛了！」

  「只有這次機會了！狠狠地干一票！」

  對熱衷於混亂的人們來說，沒有東西比此刻的西海岸更美妙。

  高大上的白領與企業家，失去信息化設施與自動部隊的保護後只剩爛命一條；原本治安良好的富人區，現在也不過是等待劫掠的藏寶庫！

  「我們的導航系統失效了！」

  「怎麼會……希利斯之海的站點……」

  「治安局只剩下我一個活人了！你對我喊也沒用！」

  「快拿起武器保護公司財產！動起來！」

  「啟動後備機器人們！」

  「他們……他們怎麼有這麼多人！」

  公司人在自己與芸芸眾生之間樹起由暴力與信息鑄成的壁壘，當這一壁壘破碎，無限的仇恨、殺意與混亂便成了他們新的洗禮。

  西海岸，夜門科技公司總部。

  夜門科技生產了世界上50%的個人終端機與70%的作業系統，它也是燈塔核心的子公司之一。

  現在，公司的執行長羅希特·門農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視整座西海岸的災難。

  「我聽說東西世界受到的攻擊是對等的。」他詢問房間裡的人工智慧助手。

  「尊敬的門農先生，這一表述並不特別精確：根據有限的信息，也許雙方得到了同等當量的信息病毒殺傷，但雙方市民表現的態度則並不相同；西海岸陷入大規模混亂與失序狀態，尼斯托公司轄區內各城市則大體保持秩序和穩定，市民們自發停留在自己家中，互相轉告保持耐心，直到尼斯托公司修復網路為止。」

  「為什麼？」門農的目光落到遠處燃燒的街區里。

  打砸搶持續不斷，像是火獄降臨人間，到處都是孳生的罪孽。

  如果尼斯托公司也遭到信息攻擊，他們的城市也應該變得這麼混亂才是。

  「或許由以下幾個原因組成：首先，東方人更遵守規則，西方人更加獨立；其次，尼斯托公司重建了社會基層的秩序，西海岸的掌權集團則維持社會基層的混亂；另外，尼斯托公司更支持以社區為單位的凝聚力，這一結構比家庭的支持力更強，比社會的靈活性更高，在危急時刻有助於維持人們的耐心和穩定。」人工智慧助手說。

  「……新泰西洲有多少年沒遭到過波及本土的攻擊了？」他問。

  「從253年前魔女軍隊燒毀東海岸算起，這是新泰西洲本土第一次遭到大規模攻擊，即便這是一場網路信息戰爭，但也的確威脅到了本土。」人工智慧助手道。

  門農皺緊眉頭。

  大部分新泰西洲人毫不關心他們腳下土地之外的事情，也不了解北部列島位於世界上的什麼地方。

  如果他們發現西海岸的存在會影響到這種與世隔絕的平靜，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將西海岸關閉，解散目前正在活躍的公司。

  到那時，門農也將失去他的職位，他榮譽新泰西洲人的身份也會喪失，被強制踢回某個髒兮兮的地中海小島。

  「燈塔核心奉行不受打擾的偉大孤立策略，我們絕不把時間浪費在地面的爭端上，這是我們保持了超過100年的英明決策。現在將我的意見傳達給魯瓦西奧：停止這場信息戰爭。」門農慢慢地說。

  「魯瓦西奧不會輕易服從任何命令，無論來自誰。」人工智慧提示。

  「……」門農皺眉。

  砰！

  爆炸聲響。

  門農忽看到城市一角慢慢升起黑雲。

  人工智慧助手推測，有輛運輸危險物質的卡車在混亂中撞毀在了西海岸的某個街道上。

  幾個小時內，有毒物質便將覆蓋大部分街道和天空，使西海岸變成一座飽受污染、更加不堪的混亂都會。

  眼見此景，門農不再猶豫。

  「他想讓我們像卒子一樣犧牲？讓他停手！這該死的『西海岸條約』，沒了西海岸，又算什麼條約！」門農的語氣斬釘截鐵。

  ……

  與此同時，徐煬將虛弱的凜音從希利斯之海底部救出。

  她的數據流已經很久沒有更新，其意識已經裂解，化作大量在硬碟中心歸檔的文件。

  「你為了防禦這場戰爭消耗甚大，現在可以休息了。」徐煬幫凜音慢慢恢復她的信息印跡。

  「……網監先生……」凜音無法明確探測或解析徐煬目前的狀態。

  他太強大了，就像某種超位者或者信息複合體一樣，除非同時掌握著多台超級計算機，否則不可能做得這麼完美。

  「已經沒事了，現在你得上浮，把自己的意識數據重新收集起來，不然你就溺死在希利斯之海中了。」

  「大規模攻擊……」凜音慢慢上浮。

  「我們挺過去了。」

  「給那幫混蛋還擊了嗎？」凜音迫不及待地問。

  「攻擊了，但沒有完全攻擊，沒有徹底摧毀掉西海岸。」

  「為什麼……噢——是電！」

  「沒錯，我寄宿在無數終端機上，我的每個動作也會燃燒我們所有電源。」

  剛才，徐煬發動的那次特大規模數據攻擊，直接消耗掉了整個北部列島1/10的發電量！

  這給所有發電機和工廠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許多發電機組也受到超負荷運行的損害。

  如果再發動同等量級的計算攻擊，恐怕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將無電可用。

  在這個尺度上行動，他需要更多的能源。

  恐怕要核聚變之力才能支持他目前的存在形式。

  徐煬故而收手，回頭來修復北部列島自身受到的創傷。

  人們信任尼斯托公司能撐過這次危機，尼斯托公司也會全力保障他們的幸福和安全。

  (本章完)